只是碍于兄弟情谊与眼前实利。
如今民意汹汹(至少是他认为的民意),士林清议在此,他岂能毫不顾忌?即便不能完全扳倒王审知,至少也能对其形成制约,迫使其收敛锋芒,放缓步伐。
再者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:“这也是给王潮一个介入和掌控局面的借口。
或许,他能找到一条平衡之路,既不废格物之利,亦不损圣贤之道。”
计议已定,郑珏立刻行动起来。
他亲自执笔,字字血泪,句句诛心,草拟了一份慷慨激昂的弹劾檄文。
随后,他派出手下所有门生,凭借其多年在泉州积累的人脉和声望,开始秘密串联、游说。
效果比想象中更快。
王审知的改革固然带来了繁荣,但也确实触动了许多旧有利益阶层和保守派的核心观念。
豪强不满其清查土地、抑制兼并;旧盐商痛恨其晒盐法夺其暴利;部分官员嫉妒其权力日隆且行事风格与自己格格不入;更多的士子和乡绅则纯粹出于对“礼崩乐坏”
的深深恐惧。
短短数日内,一份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、盖满了私印的联名弹劾信,便悄然汇聚成形。
署名者不仅包括郑珏学社的核心成员,更有泉州城内多位颇有声望的退隐官员、家大业大的乡绅耆老,甚至还包括了一两位在州衙中任职、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佐2官员。
这一日,王潮正在节度使府邸处理军务公文,忽闻长史来报,称郑珏率泉州各界耆老、士绅代表数十人,于府外求见,言有重要民情上达。
王潮放下笔,揉了揉眉心。
他早已从不同渠道听闻了天工院门口的风波和郑珏近期的动向,心中已有预感。
他看了一眼坐在下、正好前来商议水师扩编事宜的王审知,沉声道:“让他们进来吧。”
王审知神色平静,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。
很快,郑珏为,一行数十人神情肃穆地走入厅堂。
郑珏双手捧着一份厚厚的绢帛,躬身行礼,声音沉痛而恳切:“节度使将军大人!
老夫郑珏,携泉州士绅耆老、有心之士,冒死前来,为民请命!
恳请将军大人,匡扶正道,止息乱萌,救泉州于歧途!”
王潮面色凝重,示意侍卫接过那份沉重的联名信,缓缓展开。
只见上面罗列着王审知“十大罪状”
,措辞严厉,引经据典,将王审知所为几乎描绘成祸国殃民的乱政之源。
后面那长长的名单和鲜红的印鉴,更是触目惊心,代表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地方势力。
王潮沉默地看着,久久不语。
厅堂内的气氛几乎凝固。
郑珏见状,再次躬身,老泪纵横(至少表面上是):“将军!
非是我等迂腐,不知变通!
实乃司马大人所为,太过惊世骇俗,长此以往,恐人心离散,纲常不存!
今日之繁荣,不过是沙上之塔,水中之月!
望将军念及王氏基业,念及泉州百姓长远之计,慎思之,明断之啊!”
他身后众人也齐齐躬身:“望将军明断!”
所有的压力,瞬间都聚焦到了王潮的身上。
他看了一眼弟弟,王审知依旧平静,甚至对他微微点了点头,示意他无需为难。
王潮心中了然。
他深知弟弟的才能和抱负是泉州未来的希望,但也绝不能完全忽视眼前这股强大的保守力量。
他需要权衡,需要敲打,也需要安抚。
他终于放下那封弹劾信,长长叹了口气,目光先看向郑珏,语气沉缓:“郑公及诸位耆老之心,本帅明白了。
诸位忧国忧民,忠心可嘉,所陈之事,亦非全无道理。”
郑珏等人闻言,眼中刚刚升起一丝希望。
却听王潮话锋一转,目光扫过众人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然,审知所为,虽或有激进之处,然其心可鉴,其功亦显!
防疫、增产、通商、强兵,哪一件不是惠及百姓、巩固我王氏根基之实事?所谓‘十大罪状’,言过其实了!”
郑珏脸色一白,刚想争辩。
王潮抬手制止了他,继续道:“然,郑公所言‘重本抑末’、‘持守中道’,亦有深意。
开拓进取固然重要,然根基不稳,亦是大患。”
他最终将目光投向王审知,语气变得严肃:“审知,你听见了?士绅百姓,非议不少。
你行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