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帐之中。
完颜娄室与完颜宗翰、金军诸将围坐在草图案前。
完颜宗翰拍案怒道:“都是宋国那狗皇帝!听说那厮跑到真定,我这就亲率拐子马奔袭真定,将他活捉斩于军门!”
完颜娄室眼神一凝,伸手拦住:“不可贸然!宋帝御营所在,必有重兵,谁敢断言途中没有伏兵?从此去真定,唯有一条山谷狭道……若被截击,损失不可想。”
完颜宗翰呼吸粗重:“难道就任由他坐镇真定,调兵遣将,挟胜追击,我军颜面何存?”
完颜娄室摇头:“现下我军士气低迷,中东两路曾有十一万人马,如今不过余七万,且疲惫不堪,如惊弓之鸟,唯我西路三万尚整,此刻分兵冒险,若遇不测,形势将不可收拾,不如合力攻下太原,以振三军士气,再东指真定,也不迟。”
一句话,如注冷水,稍稍平息了完颜宗翰的怒焰。
他的中路军打得太狼狈了,连东路军都被他给坑了,现在东路军主帅完颜宗辅到现在没走出来,一路上不知道哭了多少次,甚至想跳河自杀。
金兀术就更别说了,原本面对宋军时的骄狂,再也看不到了,取而代之的是沉默,好比失恋的小伙子,整日郁郁不乐。
也就完颜宗翰脾气火爆,不服输,想方设法要干崇祯。
他想干,但金军上下不想干,宿州一战完全被打出了阴影。
完颜娄室的目光扫过地图,太原身处河东腹心,扼晋中平原北出口,通往河北与关中两大方向。
此城在手,不仅可威胁北宋沿汾河的防务,还能作为南北调兵之节点。
“此城虽急,但我军十万围攻,终能夺下,若能再现昔年壮举,必可一鼓挫宋军锐气,只是……城中将帅是韩世忠,不得无备。”
营外传来急报,韩世忠的阵型灵活得近乎诡异,金军在数次冲锋中,非但没能逼近女墙,反被城上的旋风炮和火器压制,大金的勇士们不断中枪倒下。
韩军还利用城外积水故意放淹,迫使金军难以靠近。
完颜娄室眉头微皱,暗自计较粮秣与攻具。
他知城久攻不下,士气会日渐消磨。
可他更清楚,一旦贸然北撤,从朔州绕道回燕京,耗费的时间更多。
到时候,说不定燕京会被宋军攻克,误了国之大事!
完颜宗翰沉着脸盯着地图,手指在城垣上狠狠一戳,低声骂道:
“此番南下本该一鼓作气直取江南,如今横生枝节,还被宋军反手夺了太原,简直奇耻大辱!”
帐内几位金军大将面色沉重。
太原城,四年前他们用血与时间啃下来,如今被韩世忠不费多少力气收回,实在让人胸口憋闷。
沉默片刻,完颜娄室缓缓抬头。
他相貌清癯,双眼细长而锐利,语调不急不缓:“抱怨无益,太原虽有宋军重兵把守,我们依然能取。”
“你有办法?”完颜宗翰转过头来。
在金军中,他素知完颜娄室是个用兵极稳的人,既不莽撞送命,也极少失手。
完颜娄室伸手在沙盘上推移几处兵旗,边推边说:“要破此城,切不可蛮打,须先看清胜负之本。”
他用短短的几句话,便剖开了攻守双方的筋骨:
“宋军的长处在于太原城防稳固,夯土城墙高厚,外有护城河。”
“守将韩世忠治军严明,五万兵力多为宋军精锐,可严密覆盖城墙各段。”
完颜宗翰点头,他曾占领太原城,如何不知内中城防?
太原城周长十二里,每里可布防四百余人,另有预备队机动,很适合打防守战。
“但宋军短处亦明显!”完颜娄室笑道:“太原属北方要地,城中粮草有限,水源虽依汾水,但若我军断了取水道,这一脉就成了宋军的软肋。”
他算起了一笔账,宋军五万兵力守城,每日至少要粮五百石(宋代一石一百二十斤),五万大军每日消耗极大,若宋廷援军无法突破金军外围封锁,太原城就成一座 孤城。
“宋军骑兵至多一万,且多为轻骑,冲围解困的能力不足,也不敢与我大军野战。”
完颜娄室顿了顿,又转到己方:“我军优势更为明显,兵力十万,数倍于敌,且骑兵众多,尤其是重骑与拐子马有四至五万,可机动作战,围城打援兼顾。”
完颜宗翰在旁插口:“也别忘了短板,骑兵攻城吃亏,不可无脑猛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