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p>
阿桂从舱底翻出鱼叉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,苏羽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,那时他手里攥着的是块烧红的烙铁,将抢粮的兵痞烫得鬼哭狼嚎。
“往芦苇荡钻!” 苏羽突然转向,渔船像条泥鳅扎进茂密的荻花丛。锋利的苇叶割破了他的衣袖,露出肩头尚未愈合的箭伤,血珠滴在舱板上,洇成一朵朵暗红的梅。
黄祖的追兵显然熟悉水道,蒙冲舰在芦苇荡中依然游刃有余。苏羽听见身后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,知道对方已放下了钩爪。他摸出刘琦给的火折子,突然将舱底的桐油泼向船尾。
“跳!” 他拽着阿桂跃入江水的瞬间,渔船轰然燃起。火光照亮芦苇顶端的白絮,那些蓬松的绒毛被热浪卷上半空,竟像场突如其来的雪。苏羽抱着阿桂在水中挣扎,看见追兵的火把在火光中乱成一团,听见有人在喊 “抓活的”。
江水下暗流汹涌,苏羽感觉小腿被水草缠住,阿桂的发簪不知何时掉了,青丝散开漂在水面,像团散开的墨。他咬住她的衣领奋力上浮,刚露出脑袋便被浪头拍回水中,咸腥的江水呛进肺腑,眼前阵阵发黑。
再次睁眼时,他们躺在艘废弃的货船底舱。阿桂正用撕成条的裙角包扎他的伤口,晨光透过船板缝隙漏进来,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“先生你醒了?”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努力挤出个笑脸,“刚才有队巡江的水师经过,船板缝里能看见他们的甲胄。”
苏羽挣扎着想坐起,却被一阵眩晕按回草堆。他摸到怀中那封被水泡得发胀的密信,墨迹早已晕染开来,但指尖划过纸面时,依然能辨认出刘琦那力透纸背的笔锋。昨夜刘琦塞给他密信时,掌温透过锦缎传来,像团沉默的火。
“他们为何要追我们?” 阿桂突然问。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芦苇的绿汁,那是昨夜在沼泽里拖拽他时留下的。苏羽望着舱顶蛛网般的裂痕,想起十五年前父亲被腰斩于市的那个午后,也是这样闷热的天气,刽子手的刀上凝着层猪油,在日头下泛着冷光。
“因为我们知道得太多了。” 苏羽扯出个苦涩的笑,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。血沫溅在草堆上,像极了那年落在父亲囚服上的梅花。他想起刘琦被按在地上时,嘴角溢出的血珠也是这样红,混着尘土在青石板上蜿蜒,像条绝望的蛇。
货船突然剧烈摇晃,阿桂慌忙扶住摇晃的木箱。舱外传来粗犷的喝骂声,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。苏羽摸到根锈迹斑斑的铁锚链,示意阿桂躲进空酒桶。木板被踹开的瞬间,他看见十几个身着皮甲的汉子,为首那人脸上有道横贯鼻梁的刀疤。
“搜!黄府君有令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 刀疤脸将火把凑近苏羽,浓烈的酒气喷在他脸上。苏羽突然注意到对方腰间的鱼袋,那是江夏水师独有的制式,只是袋口的铜环已经锈蚀发黑。
当刀锋抵住咽喉时,苏羽反而平静下来。他想起刘琦在粮仓说的那句话,想起甘宁这个名字。传闻此人曾在黄祖麾下做过邾长,因射杀校尉凌操被追杀,如今盘踞在乌林水寨。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散落的珠子,此刻突然被江风串成了线。
“我认识甘宁。” 苏羽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,刀疤脸的动作果然顿住了。火把的光在对方瞳孔里跳动,苏羽看见他耳后有块月牙形的胎记,那是当年跟着父亲跑船的纤夫们常见的记号 —— 在血吸虫肆虐的云梦泽,这样的印记是活过三十岁的证明。
刀疤脸突然收了刀,挥手让手下退开。“跟我来。” 他转身走向舱尾,皮靴踩在积水里发出咕叽声。苏羽示意阿桂跟上,注意到这人走路时左腿微跛,靴底磨损的痕迹与水师士兵截然不同,倒像是常年在浅滩拖拽渔网造成的。
货船深处藏着间密室,墙上挂着张泛黄的江防图。刀疤脸吹熄火把,点燃盏油灯,昏黄的光晕里,苏羽看见图上用朱砂圈出的乌林要塞,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水流速度与暗礁位置。
“刘公子说,若遇黄祖亲卫,便出示这个。” 刀疤脸解下脖颈上的狼牙坠,递给苏羽的瞬间,他突然按住对方手腕 —— 那道刀疤的形状,与当年救下他的纤夫老周手腕上的旧伤分毫不差。
“周叔?” 苏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刀疤脸浑身一震,油灯在风里摇曳,照亮他眼角突然暴起的青筋。“小羽?” 他喃喃道,粗糙的手掌抚过苏羽额角的疤痕,那是当年为掩护他逃跑,被兵痞用刀柄砸出的印记。
舱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号角,周叔吹灭油灯,将他们推进暗格。苏羽透过木板缝隙,看见二十艘斗舰正顺流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