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的眼眶红了,转身时袍角扫过烛台,火星溅落在青砖上,瞬间熄灭。诸葛亮望着他踉跄的背影,忽然想起建安十三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先帝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,在赤壁的火光里许下 “匡扶汉室” 的誓言。
三更梆子响时,参军马谡掀帘而入。他身上还带着关外的寒气,将一卷密报放在案上:“丞相,孟达遣人送来书信,说愿以新城归降。”
诸葛亮展开帛书,孟达的字迹张扬如烈火,字里行间满是投机的狡黠。他冷笑一声,将帛书凑到烛火上,火苗舔舐着丝帛,很快化作灰烬。“此人反复无常,不可信。”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“告诉魏延,让他加强子午谷的防御。”
马谡迟疑道:“若孟达真能起事,倒是奇袭长安的良机。”
“良机?” 诸葛亮拿起案上的铜雀笔,在纸上画出新城的地形,“新城三面环山,唯有一条栈道通往中原。司马懿若得知消息,三日便可兵临城下。孟达那点兵力,不过是螳臂当车。” 他忽然停笔,目光锐利如刀,“幼常,你记住,用兵之道,贵在稳妥。”
马谡低下头,手指绞着袍角。诸葛亮看着他窘迫的模样,忽然想起这孩子年轻时总缠着自己问兵书,眼睛亮得像星子。他放缓语气:“明日点将,你随我一同出征吧。”
天未亮时,丞相府外已响起车马声。诸葛亮换上铁甲,铜镜里映出两鬓的白发,与玄甲的冷光相映,竟有种苍凉的威严。亲卫长陈式捧着虎头湛金枪进来,枪杆上的缠绳已磨得发亮,那是先帝赠予的旧物。
“相爷,各营都已集结完毕。” 陈式的声音带着沙哑,他跟随诸葛亮南征北战,肩上还留着南中蛮族的箭伤。
诸葛亮接过枪,忽然问道:“你儿子今年多大了?”
“回相爷,刚满八岁。” 陈式黝黑的脸上露出些微腼腆,“前日还问我何时能随军。”
诸葛亮笑了笑,从袖中取出枚虎符递给他:“等此战归来,让他来参军帐吧。”
走出府门时,晨雾正浓。六万蜀军列阵于成都北门外,玄甲如涛,旌旗似海。当 “诸葛” 二字的大纛升起时,全军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,声浪冲破晨雾,惊飞了满城的宿鸟。
刘禅亲自站在城门楼上送行,青灰色的宫墙衬得他身影单薄。诸葛亮翻身下马,跪地叩首的瞬间,铁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。“臣此去,定不负陛下所托。”
“相父保重。” 城楼上的声音带着哽咽,有什么东西从高处坠落,在他面前摔得粉碎。那是先帝当年用过的酒樽,如今化作一地晶莹的碎片。
大军行至绵阳时,忽然天降暴雨。连绵的雨幕将栈道浇得湿滑难行,粮草车陷在泥里,任凭将士们如何推拉都纹丝不动。诸葛亮披着蓑衣站在雨中,看着泥泞中挣扎的士兵,忽然想起南征时渡过泸水的情景。那时河水湍急如沸,蛮兵在对岸投掷毒箭,如今虽无刀光剑影,这连绵的阴雨却比毒箭更磨人军心。
“丞相,粮草恐难支撑到祁山。” 负责押运粮草的杨仪掀开帐帘进来,身上的蓑衣滴着水,“涪城的补给迟迟未到,是不是……”
“是李严的缘故?” 诸葛亮打断他,拿起案上的军报。果然,李严在信中抱怨涪城水患,粮草无法起运。他将帛书揉成一团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这个李严,总在关键时刻拖后腿,若不是先帝临终前嘱咐要重用,他早该将此人罢黜。
“传令下去,” 诸葛亮走到帐外,雨水打湿了他的须发,“各营减半供粮,先头部队加速前进,务必在三日内抵达祁山。”
雨幕中,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。斥候浑身泥泞地滚下马来:“丞相,不好了!张合率五万大军已占据街亭!”
帐内顿时一片寂静,雨水敲打着帐顶,发出密集的声响。马谡猛地站起:“丞相,末将愿去街亭!”
诸葛亮望着他年轻的脸,忽然想起刘备临终前的告诫:“马谡言过其实,不可大用。” 可眼下帐中诸将,要么镇守要地,要么资历不足,竟无更合适的人选。他沉吟片刻,从案上拿起令箭:“你可敢立军令状?”
马谡接过令箭,声音因激动而发颤:“若失街亭,甘当军法!”
看着马谡领兵远去的背影,诸葛亮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。他叫过王平:“你率五千精兵随后接应,若马谡布阵有误,即刻来报。”
七日后,街亭失守的消息传来时,诸葛亮正在灯下修改《后出师表》。帛书从手中滑落,墨迹在 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 八字上晕开,像一滴血落在纸上。他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