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远心生警惕,立刻抬手,示意王牙人噤声。
自己则放轻脚步,如狸猫般悄然上前。
贴近那扇窗户,侧耳倾听。
屋内,隐约传来压抑的女子哭泣声。
还有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在低声安慰。
“娘,不哭,不哭……”
这声音……
陈远觉得有些熟悉。
他想起来了。
是田县尉的遗孀,田刘氏。
她们不是去了齐郡投奔章家了吗?怎么会在这里?
陈远略一思索,便猜到了大概。
他没有选择破门而入,而是退后几步,走回院门前,抬手敲响了门环。
“咚,咚咚。”
屋内的哭声,戛然而止。
随即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,还有东西被打翻的动静。
过了许久。
“吱呀”一声。
院门才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隙。
门后,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。
正是田刘氏。
“官……官爷?”
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,是陈远时。
那张本就苍白的俏脸,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。
田刘氏不认识陈远。
陈远杀章玉的时候,陈远全身穿着夜行衣,脸上带着面罩。
但田刘氏认得陈远所穿的这身衣裳。
这是官府的衣裳,还是县尉的衣裳。
这是官府来人了!
是来追究什么?
还是来收缴她们母女最后的安身之所?
毕竟孤儿寡母,身怀房契,被人盯上欺负,再正常不过。
“本官陈远,新任清水县县尉。”
陈远亮明身份,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:
“你们为何会在此处?”
田刘氏娇躯一颤,在惊惧之中,断断续续地道出了实情。
原来,章家父子被杀的第二日,郡守府便陷入了一片混乱。
她们母女二人趁乱逃了出来。
无处可去,只能雇了辆马车,一路奔波,逃回了清水县这处旧宅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实在不知该去哪儿……”
田刘氏泣不成声,脸上写满了无助与茫然。
陈远听完,点了点头。
为了试探她的真实想法,他故意提起章家灭门案,冷声道:
“章郡守一家被杀,此案轰动齐州,军府已下令彻查。本官正奉命追捕那胆大包天的凶徒!”
陈远敏锐地捕捉到。
田刘氏在听到“凶徒”二字时,眼中非但没有半分仇恨。
反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快意和解脱。
她那攥紧的双手,更是不自觉地合十,像是在对满天神佛表达着感谢。
陈远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句:“章家待你们如何?”
“章家父子,猪狗不如!”
一提起章全松和章玉。
田刘氏立刻流露出刻骨的恨意,咬牙切齿地痛骂:“他们死有余辜!老天开眼!”
至此,陈远可以确认。
这对母女的仇恨,完全集中在章家身上,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。
听闻陈远不是来收缴房屋的,田刘氏总算松了口气。
可当陈远提出想要买下或租赁这座宅院时,她却连连摇头。
“不卖,不租……官爷,我们母女只有这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,要是没了这宅子,我们真不知道该去哪儿……”
她将女儿紧紧护在身后。
那五六岁的小女孩,躲在母亲身后。
探出半个小脑袋,用一种可怜又带着几分气愤的眼神望着陈远。
仿佛,他就是那个要抢走她们最后家园的坏人。
陈远心中有了计较。
这个院子,他势在必得。
整个清水县,怕是再也找不出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。
他看着这对无助的母女,缓缓开口。
“我不买。”
田刘氏一愣。
“我可以按市价,租赁这座宅院。”
陈远抛出了一个条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