肯尼亚内罗毕的工厂里，热浪裹挟着灰尘在空气中翻滚。陈凡看着眼前这台锈迹斑斑的印刷机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
“这台机器比我父亲的年纪还大。“厂主的儿子小穆泰用流利的英语说，“但我父亲就是不肯换。“

老穆泰拄着拐杖站在一旁，虽然听不懂英语，但从儿子的语气中猜到了意思，激动地用斯瓦希里语嚷嚷起来。

“他说这是他的第一台机器，“小穆泰无奈地翻译，“就像他的第一个孩子。“

马师傅围着机器转了两圈，突然眼睛一亮：“陈老师，这机器虽然老，但骨架还行。要不...咱们给它来个脱胎换骨？“

陈凡还没说话，老穆泰突然激动地指着马师傅，又是一串斯瓦希里语。

“他说...他说这个中国老头懂行。“小穆泰惊讶地翻译。

就这样，马师傅用他专业的手势和老穆泰建立了特殊的交流方式。两个老人围着机器，一个说中文，一个说斯瓦希里语，居然聊得热火朝天。

“他在说这台机器是1963年买的，“马师傅边比划边向陈凡解释，“当时他们全村人凑钱...“

通过这种特殊的交流，陈凡了解到穆泰家族更多的情况。老穆泰白手起家，把一个小作坊发展成现在拥有五十名员工的工厂。但如今三个儿子各怀心思：大儿子想彻底现代化，二儿子想维持现状，小儿子穆泰则想在传统和创新之间找平衡。

“典型的家族企业困境。“晚上开会时，威廉总结道。

“但这也是机会。“陈凡说，“如果我们能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，就能在非洲树立一个标杆。“

第二天，陈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：邀请穆泰全家参加改造方案讨论会。

会议现场火药味十足。大儿子直接摊开一份设备采购清单：“我认为应该全部换成德国新设备，这样才能跟上时代。“

“你疯了吗？“二儿子跳起来，“那要花多少钱？把厂子卖了都不够！“

老穆泰气得直敲拐杖，又是一串斯瓦希里语。

小穆泰翻译：“他说谁要是敢动他的老机器，他就跟谁拼命。“

陈凡等他们吵完，才缓缓开口：“为什么不试试第三条路？既保留老机器的魂，又给它注入新的生命力？“

他让马师傅展示改造方案：保留老机器的核心结构，升级控制系统，增加安全装置，外观则完全保持原样。

“这样改造费用只有新设备的十分之一，“陈凡说，“但效率能提升百分之五十。“

大儿子还在犹豫，老穆泰已经激动地站起来，握着陈凡的手不停摇晃。

“他同意了。“小穆泰长舒一口气。

改造过程比预想的更复杂。老机器每个零件都有故事，老穆泰每天都要来监工，生怕伤着他的“老伙计“。

这天，在更换传动系统时，老穆泰突然激动地阻止，指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齿轮不停比划。

“他说这个齿轮是他父亲亲手做的，“小穆泰解释，“有特殊的意义。“

马师傅仔细观察后，想出一个办法：不更换这个齿轮，而是在旁边加装辅助传动装置。

“这样既保留了纪念意义，又不影响性能。“马师傅得意地说。

老穆泰看到这个方案，竟然激动得老泪纵横。

更让人头疼的是三个儿子之间的矛盾。大儿子总想趁改造之机推行他的“现代化管理“，二儿子则处处阻挠，小穆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。

这天，大儿子擅自决定改变生产流程，导致二儿子负责的工序出现严重积压。两人在车间里大吵起来，工人们都停下活看热闹。

“都停下！“陈凡罕见地发火了，“你们父亲创业的时候，也是这样吵架的吗？“

两人愣住了。

“知道为什么日本的家族企业能传承百年吗？“陈凡说，“不是因为技术多先进，而是因为他们懂得‘守破离’——守住核心，突破局限，适时创新。“

他让翻译把“守破离“三个字写在黑板上，详细解释其中的含义。

小穆泰听得特别认真，会后找到陈凡：“陈先生，您能多给我讲讲企业管理吗？我两个哥哥...他们需要这些。“

陈凡于是每晚给小穆泰开小灶，从质量管理讲到人性化管理，从技术创新讲到市场开拓。没想到，这些课程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，连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偷偷来听。

改造完成那天，穆泰家族全体到场。当老机器在新控制系统下平稳运转，效率明显提升时，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