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也不能进!再啰嗦,把你也抓进去!”
那中年人脸色一白,喏喏而退。老妇人见状,哭得更加撕心裂肺。
陈砚秋心中一痛,整了整衣冠,走上前去,亮出自己的官凭:“本官提举学事司陈砚秋,前来查阅涉案士子卷宗,并了解其羁押情况。”
那狱卒头目显然认得陈砚秋,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,但还是硬着头皮拱手道:“陈大人,非是小的阻拦。只是上峰有严令,此案所有卷宗、人犯,皆由钦差行辕与府衙刑房直接管辖,未经允许,任何人不得探视、查阅。您…您就别让小的难做了。”
又是这套说辞!陈砚秋强压住心头的怒火,沉声道:“涉案士子功名在身,按律,学官有权过问。你且去通传,本官在此等候。”
狱卒头目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转身进去禀报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慢吞吞地出来,身后跟着的却不是府衙的官员,而是一个穿着簇新锦袍、面白无须的中年文士,正是郑元化身边的那位心腹师爷。
“陈大人。”那师爷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,“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污秽之地来了?此地阴气重,恐冲撞了贵人,大人还是请回吧。”
陈砚秋认得此人,姓贾,最是奸猾。他耐着性子道:“贾先生,本官职责所在,关心涉案士子,还请行个方便。”
贾师爷呵呵一笑,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:“陈大人的关切,在下定当转禀郑公。不过嘛…郑公有令,此案关系重大,涉嫌动摇国本,在案情未明之前,为防串供、泄密,所有人犯一律不得探视,所有卷宗一律封存。别说您了,就是府尊大人,要调阅卷宗,也需郑公首肯。您看…”
他话语看似客气,实则将所有的门路都堵得死死的。
陈砚秋知道,再纠缠下去也是无益。他目光越过贾师爷,望向那黑洞洞的牢门深处,仿佛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镣铐声响和痛苦呻吟。他深吸一口气,冰冷而潮湿的空气刺得他喉咙发痒。
“既如此,本官告辞。”陈砚秋不再多言,转身便走。他知道,在这里多待一刻,内心的无力感和愤怒便会多积攒一分。
贾师爷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。
回到马车旁,陈砚秋正要登车,目光却被墙角一个蜷缩的身影吸引。那是一个年轻的士子,穿着洗得发白的襕衫,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,眼神空洞地望着牢门方向,脸上尚有未干的泪痕。
陈砚秋认得他,是府学的一个寒门学子,名叫孙志远,平日勤奋好学,曾向他请教过经义。他走过去,轻声问道:“志远,你为何在此?”
孙志远茫然地抬起头,看到是陈砚秋,眼中闪过一丝光彩,随即又黯淡下去,声音哽咽:“陈…陈先生…我同窗好友周允文…他,他只是向我借阅过那‘清风本’,并未购买,前日却被差役从学舍中抓走,说他…说他传播禁书…他家中还有老母卧病在床…这可如何是好,如何是好啊…”说着,已是泣不成声。
陈砚秋胸口一阵发闷,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。他伸手想拍拍孙志远的肩膀,给予些许安慰,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他能说什么?说官府做法不当?说会想办法营救?在郑元化编织的这张巨网之下,他连自身都难保周全,又能救得了谁?
最终,他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,示意安福取些散碎银子递给孙志远:“先找个地方落脚,莫要冻坏了身子。事情…总会有转机的。”
这话,连他自己都不信。
回到清溪馆,夜色已深。柳氏还在灯下等候,见他面色比出去时更加难看,也不敢多问,只默默为他准备热水洗漱。
陈砚秋独自坐在书房里,灯焰跳动,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桌上,那本最初的“清风本”依旧静静躺着,封面那株黍苗,在昏暗的灯光下,显得格外孤寂与顽强。
他想起顾文渊那执拗的眼神,想起老妇人绝望的哭喊,想起孙志远空洞的目光,想起贾师爷那虚伪的冷笑……一幕幕,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旋转。
文字,本是传承文明、抒发性灵的载体。如今,却成了获罪的枷锁,成了催命的符咒。这哪里还是什么“文字狱”?分明是一场对人心、对思想的阉割与屠戮!
郑元化及其背后的势力,用恐惧和暴力,强行制造着表面的“稳定”与“和谐”。然而,这被压抑的怒火与悲愤,终究会找到宣泄的出口。东林七子的血未能唤醒麻木,清风阁的覆灭和这场扩大化的文字狱,恐怕只会将更多的士子推向绝望的深渊,或者…逼向更激烈的反抗。
陈砚秋提起笔,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