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钱表面的\"黜\"字渗出血珠,滴在《黜落簿》上,将\"陈氏子\"三个字晕染得模糊不清。
墨娘子突然撕开《黜落簿》的封底。衬布下藏着张对折的楮皮纸,展开后是幅精细的墨线图——画着贡院秋字号舍的地下构造,标注着七十三处骨灰瓮的埋放位置。图角落款处盖着温如珏的私印,印文却被刀刮去半边。
\"崔判官在御史台当过书令史。\"墨娘子用银簪挑开图纸夹层,\"景佑四年锁院案,他负责记录焚毁的考卷名录。\"
赵明烛的异色瞳忽然收缩。他抓起榻边的药碗砸向窗户,瓷片飞溅处,有个黑影从檐角掠过——是只通体漆黑的渡鸦,爪上系着铜铃。
渡鸦扑棱棱落在死去的崔判官胸前,尖喙啄开老人衣襟,叼出块暗红色的肉痂。陈砚秋的翡翠扳指骤然发烫,他看清那根本不是肉痂,而是半片干枯的人耳,耳垂上穿着枚小小的铜环——与温府地窖婴孩骸骨上发现的耳环一模一样。
渡鸦振翅飞走的刹那,《黜落簿》突然从墨娘子手中飞起,悬在半空哗啦啦翻页。泛黄的纸页间飘落无数碎屑,细看竟是各色笔迹的考卷残片。陈砚秋接住一片,上面是杜荀鹤的笔迹:\"景佑四年八月廿五,温如珏命人缢杀秋字号舍七十三人,伪称自尽。\"
崔判官的尸体突然坐起。灰白的嘴唇机械开合,发出不属于老人的年轻声音:\"黜落簿......会自己更新......\"
墨娘子甩出三枚铜钱钉入尸体眉心。腐肉绽开的瞬间,陈砚秋看见颅骨内壁上刻满小字——是历届科举的黜落者名单,最新一行墨迹未干:\"庆历四年春,陈砚秋,犯讳\"。
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赵明烛的镜片映出巷子里移动的火把——是开封府的衙役,为首的捕头手里捧着卷朱批公文。
\"快走。\"墨娘子掀开床板,露出条湿滑的地道,\"韩琦派人来收《黜落簿》了。\"
陈砚秋最后看了一眼崔判官的尸体。老人的右手食指直挺挺指着房梁——那里悬着根崭新的麻绳,绳结样式与秋字号舍的一模一样,只是尾端缀着颗鎏金算珠。
地道闭合前,他听见尸体喉咙里滚出最后半句话:\"......活着的......才是......黜落者......\"
黑暗中的水声淹没了所有回响。陈砚秋摸到《黜落簿》在怀中发烫,那些被血晕染的名字正透过布料,在他皮肤上烙下灼痛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