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钱,买下那卷《金刚经》作为掩饰,陈砚秋离开了这个摊位。他继续在集市上逡巡,又询问了几个售卖北货的商人,得到的信息大同小异。辽国局势崩溃,大量物资外流,但流入榷场的主要是传统的土产和战利品,涉及书籍文献的,多是作为附属品或废料处理,并未见到有系统、大规模的收购迹象。
难道自己的直觉错了?那些北来者对科举文籍的兴趣,并不体现在这公开的榷场交易中?
时近正午,陈砚秋带着随从走进一家临江的茶肆,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雅座,既能歇脚,也能观察码头动静。茶肆里人声鼎沸,南来北往的客商在此歇息、交谈,各种信息混杂在茶香与水汽之中。
“……听说了吗?汴京那边为了怎么对待辽使,吵翻天了!”
“可不是,有说要遵守盟约拉一把的,有说要趁机联金收复燕云的,还有说干脆坐山观虎斗的……”
“拉一把?拿什么拉?咱们自己家里还一堆事呢!江南这边士子闹事,听说江宁前阵子还抓了不少人……”
“嘘!慎言!莫谈国事!”
“怕什么?这润州天高皇帝远……要我说,辽国是没救了,那金人如狼似虎,咱们可得小心点……”
“小心?怎么小心?朝廷自有法度。咱们做买卖的,只管赚钱。听说这次辽使来,带着不少好东西,除了珍珠貂皮,还有些宫里流出来的宝贝,就不知道有没有门路能弄点……”
客商们的议论断断续续传入耳中,大多围绕着辽使、宋辽金三国关系以及生意经。陈砚秋慢慢品着茶,目光则投向窗外繁忙的江面。
就在这时,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舟缓缓靠向码头。这艘船看起来并无特别,与周围其他船只无异,但陈砚秋却注意到,在它靠岸后,并未像其他客船那样立刻涌下大批乘客,而是先有几名身着普通布衣、但身形矫健、目光锐利的汉子下船,迅速在跳板周围散开,看似随意地站立,实则隐隐控制住了周边区域。随后,才有一行五六人陆续下船。为首一人约莫四十余岁,面容清癯,三缕长须,穿着儒生的襕衫,但步履间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沉稳气度。他身后跟着几人,有的作书童打扮,有的像护卫,还有一人提着个不小的书箱。
这一行人下了船,并未在码头过多停留,也没有去往榷场官署的方向,而是在一名早已等候在岸边的、管家模样的人的引领下,径直朝着码头外围一片相对僻静的、多是仓库和富商别院的方向走去。
陈砚秋的心微微一提。这行人的做派,不像寻常商旅,也不像落魄南迁的北地士人,倒像是……有备而来,且不愿引人注目。那个为首儒生模样的人,总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,似乎在哪里见过画像,或是听人描述过。
他不动声色地对一名亲信使了个眼色。那亲信会意,立刻起身,悄然下楼,混入人群,朝着那行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下去。
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那名亲信才回到茶肆,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。
“老爷,跟到了。那行人进了一家名为‘积善堂’的货栈。那货栈表面上是做药材生意,背景却有些复杂,东家似乎与江宁的钱百万有些关联。而且,属下在附近蹲守时,看到有两人从货栈侧门出来,虽然换了常服,但属下认得,其中一人正是前几日在江宁与郑元化秘密会面的那个青袍帷帽客!只是今日他未戴帷帽,露出了正脸,果然是一副北地悍勇相貌!”
陈砚秋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。
果然!北来者,郑元化,钱百万……这条线到底还是串起来了!
那行神秘人入住与钱百万有关的货栈,而曾与郑元化接触过的北地悍勇之士也出现在那里。这意味着,北来者与郑元化、乃至其背后的“清流社”和地方豪强势力的勾结,很可能就在这润州榷场之畔,紧锣密鼓地进行着!
“可探听到他们谈论什么?”陈砚秋低声问。
亲信摇头:“货栈守卫森严,我们的人无法靠近。不过,他们进去后不久,就有几辆马车驶入货栈,卸下了一些箱笼。箱笼不大,但搬运的人显得很小心。属下远远瞥见,那些箱笼似乎都是……书匣的模样。”
书匣!又是与书籍文献相关!
陈砚秋几乎可以肯定,这些北来者,目标就是宋国的科举文籍!他们通过郑元化、钱百万这条线,正在秘密进行着某种交易。
他沉吟片刻,对另一名亲信吩咐道:“你去查一下,那‘积善堂’货栈近期的货物往来清单,特别是看看有没有大宗、异常的纸张、墨锭、或是成箱的书籍运输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