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泗流域的盛夏,河水裹挟着泥沙奔腾东去,南岸宋军的营寨连绵数十里,鹿角林立,旌旗在热风里猎猎作响,却少了往日的凌厉。
北岸金军大营同样壁垒森严,纥石烈志宁的帅旗矗立中央。
他得到了宋军只有两万援军前来的消息,于是率大军抵达北岸,但却始终没有南下的动向——符离一战虽胜,然而金军水师薄弱,难以横渡淮河天险。
况且,观南岸宋军收缩防线后布防严密,贸然进攻只会徒增伤亡。
宋金两方的中路战场,在大宋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失败后,意外陷入了诡异的平静,双方都在休整兵马,积蓄力量,等待下一次战机。
这份平静,与黄河河套地区的风沙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花开数朵,各表一枝。
远在黄河河套地区,一支大军正沿着黄河故道缓缓东进。
只见黑色的“辛”字大旗在黄尘中猎猎招展,旗下将士们身着各色铠甲,既有宋军的玄色重甲,也有西夏的皮甲,还有契丹义军的劲装,队列严整,步伐沉稳。
这正是辛弃疾率领的义军与西夏忠义之士组成的忠义军。
当日行军结束,营地扎在河套边缘的一处绿洲,黄河水在这里拐出一道弯,形成了天然的水源。
辛弃疾身着一道西夏军民献上的青色战袍,腰间佩着那具寄托耿元帅灵魂的横刀。
他站在舆图前,指尖划过西夏与金国的边境线。
舆图是西夏忠义军提供的,标注着通往金西京大同府的周边的山川城池,密密麻麻的记号勾勒出一条隐秘的进军路线。
“元帅!西夏那边传来消息!”亲卫快步走进大帐,神色凝重,
“西夏新皇李仁友,已下令撤回原本承诺支援咱们的两万援军,还断绝了咱们后续的粮草供应!”
“什么?!”帐外传来一声怒喝,魏胜大步流星地走进来,他身着黑色重甲,脸上满是虬髯,眼神中怒火熊熊,
“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!咱们拼死拼活帮他平定内乱,助他登上皇位,他转头就断了咱们的后路,简直岂有此理!”
紧随其后,李铁枪、马全福、移剌窝斡等将也纷纷涌入大帐。
李铁枪握着他那杆标志性的铁枪,枪尖还带着未擦拭的锈迹,怒声道,
“元帅,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!西夏军背信弃义,不如咱们率军回头,先打下兴庆府,宰了李仁友那厮!”
马全福相对沉稳,却也眉头紧锁:“元帅,虽然咱们随军携带的粮草足够支撑数月,兵力也已逾五万之众,但失去西夏的支援,后续补给终究是个隐患。而且李仁友此举,会不会是已与金国勾结,告知咱们的行军路线,还想要截断咱们的退路?”
移剌窝斡作为契丹义军首领,对金夏关系更为了解,他沉声道:“金夏素有世仇,但李仁友此人野心勃勃,为了皇位什么都做得出来。他或许是怕咱们义军在西夏境内势力过大,又或许是受到了金国的利诱,才出此下策。咱们必须小心应对,以防腹背受敌。”
众将义愤填膺,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,大帐内气氛热烈,人人脸上都带着不满与担忧。
辛弃疾则是始终面色平静,只是静静地看着舆图,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。
“诸位稍安勿躁。”辛弃疾抬手示意众将安静,声音沉稳而有力,“李仁友断援之事,我早有预料。”
“元帅,您早已预料到了?”魏胜愣住了,脸上的怒火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疑惑,
“既然如此,那为何当初还要帮助李仁友平定内乱?为何还要选择从西夏迂回?”
辛弃疾微微一笑,走到舆图前,指尖从河北开始,缓缓划过汴梁、华州,再到西夏境内,最后指向金西京大同府,
“诸位,咱们此次出征,看似是临时决定从西夏迂回,实则是我在河北之时,就定下的长远之计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将,语气带着一丝悠远,
“当初咱们在河北起兵,牵制金军主力,本就是为了配合朝廷北伐。但某深知,金军根基深厚,经营河南、河北、中都多年,如果仅凭咱们义军,甚至联合朝廷中路军,也难以将其一举击溃,而转为攻守城池的话,更是旷日持久。”
“因此,我才定下‘声东击西、迂回奇袭’之策——先率军南下,佯装突袭汴梁,吸引金军注意力;再借水路占领陕西华州,制造进攻关陕的假象;最后悄悄进入西夏境内,伺机向东奇袭金国西京大同。”
“可这与西夏有何关系?”李铁枪忍不住问道。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