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达维亚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,清晨的雨丝斜斜织着,却把水师学堂门前的广场浇得格外热闹。一百二十名学子踩着积水站成整齐的队列,粗布衣裳被雨打湿,紧紧贴在身上,却没人敢动——他们中既有大明本土来的少年,也有苏门答腊的部落青壮,甚至有两个从澳洲达尔文湾赶来的卡拉族人,手里捧着的《海疆图志》课本,边角都被小心地包了油纸。
萧如薰站在学堂门前的高台上,郡王蟒袍的下摆扫过积水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他望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脸,声音透过雨幕,沉稳得像南洋的礁石:“今日你们入水师学堂,学的不只是开船、打炮,更是守护。守护南洋的每一寸海疆,守护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百姓——不管他是汉人、马来人,还是澳洲的卡拉族人,都是大明的子民。”
话音刚落,四名水师教官扛着一面猩红的战旗走上台。旗面上的“明”字用金线绣成,在雨里依旧耀眼,旗杆底部还缠着几缕褪色的红绸——那是去年与荷兰人作战时,从沉没的“海晏号”上抢救下来的旧旗。
“林小虎!”萧如薰喊出一个名字。
队列前排的少年立刻出列,他约莫十六七岁,肩膀还带着少年人的单薄,左额角有一道浅疤——那是去年荷兰人偷袭苏门答腊时,他父亲用身体护住他留下的。“弟子在!”他的声音有些发颤,却透着一股韧劲儿。
萧如薰将战旗递到他手里:“这面旗,浸过水师兄弟的血。以后,就由你们扛着它,让它永远飘在南洋的海上。”
林小虎双手接过战旗,旗杆的重量让他手臂微微下沉,却立刻挺直了腰板,对着萧如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:“弟子定不负郡王大人所托!”
开学仪式结束后,萧如薰跟着教官们走进学堂。教室是用南洋硬木搭建的,屋顶盖着厚厚的棕榈叶,雨水打在上面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教室里摆着十二张长条木桌,每张桌上都放着一本《孙子兵法》和一张手绘的海图——海图是福建老船长郑老海画的,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标注了洋流、暗礁和航线,甚至连哪片海域多台风、哪处港口能补淡水都写得清清楚楚。
“郡王大人,您看这处。”郑老海指着海图上澳洲东侧的一片海域,那里画着几个小小的“△”,“这片暗礁群去年吞了三艘荷兰商船,咱们的商队要是想去澳洲东边的部落通商,得绕着走。我打算把这些险地编成口诀,教给孩子们,让他们记在心里。”
萧如薰蹲下身,手指顺着海图上的航线划过:“光记口诀不够。下个月,让学堂的学员跟着水师的战船出航,从巴达维亚到马六甲,再到爪哇,让他们亲手掌舵、测水深,亲眼看看海图上的标记,比在教室里学一百遍都管用。”
郑老海连连点头,眼里满是佩服——他跑了几十年船,知道纸上的知识远不如实践来得实在,郡王能想到这一层,可见是真懂航海。
从水师学堂出来,雨已经小了些。萧如薰刚坐上马车,就见张万邦骑着马匆匆赶来,手里攥着个湿漉漉的布包,脸上却带着笑:“大人!印度莫卧儿王朝的商队到了,这次不仅带来了三十万担棉花,还送来了沙贾汗皇帝的亲笔信,说想跟咱们合作开棉纺厂!”
萧如薰让马车掉头,往通商馆去。刚到门口,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棉花香——几十袋棉花堆在院子里,雪白的棉絮从袋口露出来,几个印度商人正围着张万邦,用夹杂着波斯语的汉语说着什么。看到萧如薰进来,商人们立刻迎上来,为首的商人名叫卡里姆,正是去年来签订通商合约的使者。
“尊敬的郡王大人!”卡里姆双手捧着一封用丝绸包裹的信,递到萧如薰面前,“沙贾汗皇帝说,大明的棉纺技术天下第一,想请大明派工匠去印度,在加尔各答建棉纺厂,生产的棉布一半归大明,一半归莫卧儿王朝。”
萧如薰拆开信,上面的波斯语字迹工整,末尾还盖着沙贾汗的金印。他笑着说:“沙贾汗皇帝的提议很好。大明可以派五十名棉纺工匠去印度,还能提供纺车和织机的图纸,但有一个条件——棉纺厂生产的棉布,优先供应大明的水师和南洋的百姓,剩下的才能销往欧洲。”
卡里姆毫不犹豫地答应:“没问题!沙贾汗皇帝说了,一切都听郡王大人的安排!”
正说着,一名亲兵匆匆走进来,递上一张纸条。萧如薰看完,眉头微微一挑:“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人,居然敢来巴达维亚?”
张万邦凑过来一看,纸条上写着——荷兰东印度公司派使者求见,想赎回去年被俘的士兵,愿意用五十万荷兰盾和十船小麦交换。他立刻皱起眉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