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别来得仓促又潦草,许多人没能好好将孩子搂进怀里感受那份柔软,没能在妻子的泪眼中说一句“等我回来”,就被推搡着塞进了拥挤的军用卡车。
车厢里弥漫着汗味与尘土,有人偷偷抹着眼角,没人敢大声哭。
你要问他们怕吗?
怎么会不怕?
网上疯传的感染者撕碎人体的视频、幸存者嘶哑的哭诉,早已将恐惧的种子埋进每个人的心底。
可又能如何?
当广播里一遍遍传来“国家需要你,民族需要你”的号召,身后是妻儿期盼的目光,他们只能咬着牙,把胆怯咽进肚子里。
命运甚至吝啬给他们多看一眼祖国山河的机会。
卡车一路向西,窗外的风景从炊烟袅袅的村庄,渐渐变成了寸草不生的平原。
那些年少时憧憬的诗与远方,那些关于战后归家耕耘的念想,早在车轮碾过故土的那一刻,就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。
车一停稳,还没来得及适应前线凛冽的寒风,就被直接推入了挖得仓促的战壕,一场无休止的血战就此展开。
并且更令人感到无助的是,这些征召兵的素质实在堪忧。
时间紧迫到连系统训练都成了奢望,体能考核大半人不及格。
在不少将领眼中,他们甚至比不上二战时期的壮丁。
当年的壮丁虽营养不足,却能吃苦耐劳,更重要的是,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打一场国与国的战争,敌人是谁,目标是什么,都无比清晰。
可如今与感染者的战斗,却充满了迷茫与困惑。
这是一场侵略战争吗?
从感染者对人类领地的疯狂蚕食来看,是的。
但又不全是。
这些感染者,生前都是同国同宗的亲人,甚至很多人的亲戚、朋友,都在某次感染潮中变成了如今的敌人。
是同胞吗?
好像是的,他们的身份证上,曾印着同一个国籍。
是家人吗?
也不能否定,有的士兵在战场上,会看到穿着亲人衣服的感染者,那张熟悉的脸变得狰狞可怖,手里的爪子却还残留着曾经的温度。
这场战斗,连一个明确的目标都没有。
不知道要打多久,不知道要打到哪里,不知道胜利的希望在哪里。支撑着他们拿起武器的,似乎只有那虚无缥缈的民族大义。
可当绝望日复一日地蔓延,那点单薄的信念,又能支撑多久?
悲观的情绪像野草般在军营中疯长,士兵们在休息时,常常会对着天空发呆,眼神空洞而麻木。
但即便如此,这场继南方会战与滩沙江战役后的第三次大型会战,依旧无法避免。
人类投入了近九十万兵力,其中南方军的精锐几乎倾巢而出,还夹杂着不少从中部军区与北方调来的地方部队,他们来自五湖四海,操着不同的方言,却为了同一个生存的目标,聚集在了这片战场上。
而感染者一方,以一支20万左右的混成军团为先锋,已经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进攻。
第112机械化步兵团的正面防区,此刻活像个被狠狠啃过一口的窝窝头。
中间硬生生凹下去一大块,炮火拦阻像层薄纸,根本挡不住感染者潮水般的冲击,防御压力已经到了崩弦的边缘。
几座由59式坦克炮塔改装的固定炮台仍在持续射击,主体是厚重的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,外层已被机炮打得满是弹孔,碎块混着尘土不断掉落,内部结构却没受重创,稳稳支撑着不停发射的炮管。
可放在进攻的感染者眼中,这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。
一群扛着反器材武器的特感小队正猫着腰,利用地形死角拼命拉近距离,黑洞洞的炮口死死盯着这几个撑着防线的火力支点,只要再靠近几十米,就是致命一击。
“大常!右翼彻底垮了!再不退,咱们的后路就要被抄断,全得死在这儿!”
汤向荣满脸硝烟,黑一道白一道的,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渍,他一边往自动步枪里塞弹匣,手指抖得厉害,弹匣“哐当”一声掉在战壕里,又慌忙捡起来,嘶吼着重复,“撤!快他妈撤!”
朱大常像没听见似的,死死扣着轻机枪的扳机。
主射手几分钟前被一发流弹掀飞了头盖骨,脑浆混着鲜血溅了他一身,副射手是个新兵蛋子,连保险都不会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