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敲打着李府花厅的琉璃瓦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厅内烛火摇曳,映照着几张或惶恐、或凝重、或强作镇定的脸。
平阳府守备将军吴振彪如同一尊刚从雨水中捞出的铁塔,甲胄上的水珠不断滴落,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洇开深色的水渍。
他目光如刀,扫过在座的城内豪绅巨贾,盐商李员外、士族王举人、粮行周掌柜,还有几位面如土色的富户代表。
“诸位。”
“情势危急,本将长话短说,如今尔等也看到了,黑袍军,来打平阳府了!”
“阎逆凶贼,已遣死士潜入城中,兴风作浪,官仓大火,刁民混乱,此乃内外勾结,欲乱我平阳根基,城若破。”
他刻意停顿,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脸。
“玉石俱焚!”
“尔等的身家性命、妻儿老小、百年基业,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,葬送在那些泥腿子反贼的刀下!”
首富李员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。
“吴将军息怒,贼寇猖獗,我等自然知晓利害,只是这弹压暴民、守卫城池,乃官军职责所在,我等商贾小民,手无缚鸡之力,家中些许护院,不过看家护院,恐......恐难当此大任啊。”
他试图推脱,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一旁须发皆白的王举人拄着拐杖,咳嗽一声,接口道。
“将军明鉴,非是我等推诿,家丁护院,未经战阵操练,散漫无序,贸然上阵,恐非但无益,反添混乱,且眼下城内骚动,各家门户亦需人手看护,以防不测……”
他试图用情理周旋。
“看护门户?”
“诸位,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?尔等以为紧闭家门,便能独善其身?”
他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惊雷炸响。
“阎逆在延绥的所作所为,尔等难道不知?延安府同知,何等清贵门第,阖府上下,无论老幼妇孺,尽遭屠戮,鸡犬不留,府库私财,抄掠一空!”
吴振彪未尽之语中蕴含的血腥与屈辱,让在座所有人瞬间脸色煞白,有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。
吴振彪环视众人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本将令下,各家各户,凡十六岁以上,五十岁以下男丁,无论主仆,凡能持械者,即刻征调!”
“所有护院家丁,全数交由本将麾下军官统一指挥,协助官军,弹压城内暴乱,守卫街口要道,搜捕奸细!违令者即视同通匪。”
“待城防稍定,本将第一个带兵,抄其家,灭其族!所有家产,充作军资,所有男丁,发配边军为奴!”
议事厅内,吴振彪冷哼一声,那冰冷的尾音如同毒蛇的信子,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上。
最后这句明晃晃的抄家灭族威胁,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压垮了富户们残存的侥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