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内一片寂静。
良久,一位须发皆白的族老才长长叹了口气。
“唉......朝廷王师,竟不如一群‘反贼’有血性!坐视百姓遭难,颜面何存?”
另一位较年轻的族老则目光闪烁。
“这黑袍军,气象确实不凡,赏罚分明,号令严整,更难得的是这股子敢向鞑子亮剑的狠劲!若真能成事......”
宋汪放下茶杯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桌面,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迷蒙的雨景,喃喃开口。
“是啊,敢于对鞑虏怒吼、并将其斩于马下的,竟是朝廷口中的‘黑袍逆贼’,这世道,真是变幻莫测啊。”
他的心中,开始重新评估天下大势,以及宋家未来的走向。
商人的嗅觉告诉他,一股新的力量正在崛起,其行事规则,与旧秩序截然不同。
彼时他话锋一转,看向自家几名族老。
“听说现在东南的周家,还有那群老晋商等人,都在不断运送资源到黑袍军所在?”
其他几名族老闻言眼眸深邃,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心动和凝重。
与此同时。
福建,福州府南平县。
衙署后宅,一身洗得发白官袍的海瑞,正在灯下伏案疾书,批阅公文。
老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将一份抄录的文书放在案头,低声开口。
“老爷,这是从北边传来的消息,关于鞑靼入寇和黑袍军的。”
海瑞没有抬头,只是嗯了一声,继续写着。
他倒没有意外,因为自从黑袍军愈发势大之后,他便叫老仆盯着那边传来的消息。
老仆犹豫了一下,还是低声将榆林卫溃败、招地县之战以及黑袍军檄文赏格之事,简要叙述了一遍。
当说到黑袍军檄文中痛斥鞑虏暴行、对比明军懦弱时,老仆的声音不禁带上了几分激动。
海瑞手中的笔猛地一顿,一滴浓墨滴在宣纸上,迅速晕开一团黑迹。
他缓缓抬起头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紧握笔杆的手指关节却微微发白。
老仆识趣地停下,室内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。
海瑞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,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,看到北疆的烽火与惨状。
君臣纲常,忠君爱国,这是他读圣贤书立下的毕生信念。
然而,现实中,朝廷的军队在做什么?
皇帝在西苑修道求长生,边关将士坐视百姓涂炭......而那群“反贼”,却在保境安民,抗击外侮。
这种强烈的反差,像一把钝刀,切割着他坚守的信念。
他心中思绪翻腾,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,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困惑,低声自语。
“君父......君父啊......”
他目光在京师方向停了许久,像是看到了那个戴着香叶冠的道君,良久,终于重新低下头,看着那团墨迹,久久没有动笔。
与此同时,浙江,宁波府慈溪县。
清晨,年过三十仍苦读不辍的秀才颜鲸,像往常一样出门,准备去学塾。
路过市集茶摊时,他听到一群贩夫走卒正围在一起,激动地议论着。
“听说了吗?北边鞑子又来了,朝廷的兵屁都不敢放一个,跑得比兔子还快!”
“可不是,幸亏有黑袍军!在啥子招地县,以少打多,把鞑子杀得屁滚尿流!人头都挂城墙上了!”
“黑袍军还发了告示,说杀鞑子有重赏!当兵的升官发财,老百姓帮忙也有粮拿!”
“好!杀得好!早该这么干了!要是黑袍军能打到京师,把那些祸国殃民的家伙都收拾了才好!”
颜鲸放慢脚步,听着这些粗鄙却充满血性的议论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他寒窗苦读,所求不过是科举入仕,报效朝廷。
可眼前的现实却是,边军懦弱,朝廷中只顾着党派倾轧,争权夺利,而真正在做着“保家卫国”之事的,却是被斥为“逆贼”的黑袍军。
他看到那些普通的市井小民,谈起黑袍军时眼中闪烁的光芒,那是一种对力量、对公正、对希望的期待。
这种来自底层的、朴素的认同感,愈发让颜鲸感到艰难。
他捏紧了手中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