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0章 借汝之手,铸我雄兵(1 / 5)

第三卷·官渡之战

乌巢夜雪,像把一张细白的纸覆在灰台的背上。背风冈三旗并立,“民”字居中,夜间只亮这一面,火焰在布心里呼吸,远远看去,象是一盏不肯灭的小灯。灰台旧槽边,“云梯骨”已由土中起脊,麻布裹油,木节如龙脊,一节接一节,沿阴坡隐去。风顺雪纹而下,帐前火盆“噼啪”,烘得兵甲起了温。

吕布披玄甲,画戟横膝,指腹在戟脊上来回摩挲,金铁在皮下发出极细的一丝“嗡”,像在替他记拍。陈宫立在侧,扇面未开,扇骨轻敲案沿,数着夜更。

“公台。”吕布忽道。

“在。”

“你昨夜问我,许都有‘哭’,咱这边拿什么应。”吕布收了指,“拿‘人’——不是拿来用,是拿来‘铸’。”

陈宫眉峰一挑:“铸?”

“借别人的手,铸我的兵。”吕布抬目,望向暗处那条起伏的云梯骨,“借玄德之手,替我开仓;借许攸之手,替我管账;借鲁肃之手,替我走水;借蒯越之手,让荆襄‘缓’;再借孟德之手,替我讲‘约’——五只手围在一起,握成一个拳。拳握得久,骨头就硬,硬了,便是‘雄兵’。”

陈宫轻笑:“以人织网,以网养兵。——先说玄德。”

“玄德以‘券’与‘工’熬‘久’,”吕布道,“他借许都半符、并州命署、江东关津三印,开粥棚、修堑渠。——我不去抢他的人,我要借他的‘法’。”他压低声,“已遣并州老卒十七名入新野,以‘匠’之名,去修渠、架桥、开窄道。他们不带甲,不收兵,只教‘步’:教乡勇‘四步一停、刀盾夹弩’;教工匠‘木骨成舟、帆骨成翼’;教里正‘白旗可议、红火须散’。教法入心,他的人,便能走到我需要他走的那一步。”

陈宫点首:“借‘手’不取‘掌’。取掌,玄德必反;借手,玄德反而谢。”他又笑,“许攸那只手如何借?”

“他是钥匙。”吕布伸手虚握,“把钥匙放他手心,账就不在我;把人请到明处,心就不在暗里。许攸共署的每一笔‘布、麻、油、铁’,账面去荆襄盐铁署、去许都司农府、去江东关津都能对得上。——账明到可叫人挑刺的地步,刺便挑不进去。刺挑不进去,货就能流;货流起来,兵才铸得成。”

“鲁子敬呢?”陈宫问。

“他用的是‘帆’。”吕布看向南面,眼神像一支细长的钩,钩住了江上的风,“帆扯住风,风就不全归黄祖。青篙行已在江陵、枝江、鹿门三处埋了‘帆’与‘松油’,这两样东西,到了我手里,是火军;在玄德手里,是‘照路’。——同物两用,两人皆利。”

他顿一顿,“蒯越呢?他懂‘缓’。他把襄阳、江陵半仓开半仓锁,把江夏卡子‘缓三程’,把路留一缝。——这缝,是给谁的?既给玄德,也给我。给我的,是‘时间’。我用这一缝,把兵‘铸’出来。”

陈宫合扇一叩:“最后一只手呢?”

吕布目光淡淡:“孟德的手,最硬也最好借。他今日用‘哭’立‘约’,军中断一臂、城里倾盆,这一‘约’,四方皆知。——好,正好。我便借他‘约’之名,在白旗下练‘法’,让商旅来观证,让父老当裁判。‘白旗之内,可议’——这是他承认的;‘不以民为掩’——这是他答应的。有了这两条,我便能光明正大在两军间‘演兵’,用‘法’把兵铸成,而不是用血。”

陈宫缓缓一笑:“借五手为拳。这拳,打人也打风。——那便开炉。”

“开。”吕布起身,戟尾轻轻一顿,“笃”的一声,把这一夜的纲目钉在雪里。

——

灰台东侧,火光如柱。临时铁坊以土围成,炉膛里木炭烧得红,匠人肩上披着湿布,汗顺着鬓角往下淌。炉口旁一字排开三座铁砧,上面摆着并州式的三件“粗器”:长钩矛、插钩斧、嵌齿短刀。高顺卷袖,手握木槌,与匠同站:“钩矛平、斧身厚、短刀齿——都少半分‘利’,要多一分‘稳’。陷阵营法,不求开一线、要撑一面。”

匠人应“诺”,火星迸出,砧声如鼓。高顺回首,对新编的“火具卒”喝道:“记住:你手里的‘钩’,不是杀敌的,是拽旗的、拽盾的、拽‘人心’的。‘钩’住了,阵就不散。”

“诺!”新兵应声,一字排成两列,胳膊上还挂着未脱净的麻绳茧。他们是这两日从工棚里选出来的“巧手”:有修桥的木匠、有编蓑的篾匠、有烧锅的瓦匠。高顺叫他们白日上工、夜里握兵,一件件摸熟。一名黑瘦的青年捧起插钩斧,手心渗汗。他忍不住抬眼看向高顺:“将军,这东西……真能胜过敌人的刀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