贵的响。这些银子沿着账面注入“军需”,再化作一串串笔迹,落在“海盐订粮”“广陵修仓”的名目下,细水长流。至于那些投机商与潜伏的票客?他们抱着低价囤来的粮,乐不可支地往自家仓里搬,坚信抓住了“吕布崩溃前的最后火光”。此去彼来,一个愿卖,一个愿买,府库内粮以惊人速度下滑,敌人资金却源源不断地流入吕布的钱袋,像潮水倒灌,一时竟看不出源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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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头,东市酒肆。灯火在雾里开出一圈温色,酿缸的甜酸气冲得人眼睛发热。苏大义拿了两坛新酒赏下人:“今日是个好日子!”对面的年轻同伴却仍眉心紧锁:“苏兄,若他另有后手?”苏大义嗤笑:“后手?海上来粮?你以为海上是他家后院?就算有,也得十天半月。他捱得过百姓?捱不过!我赌的就是他捱不过。”
另一个同伙把红绳在手里搓来搓去,嘴里嘟囔:“可……听说他贴了‘护商令’,立了‘鲸目’。”苏大义把杯口磕在桌沿上:“那是做给百姓看的。江湖上的道理,真正的‘鲸’从不露海面。”三人相视大笑,杯影颠簸,笑声像油花“哧啦”一下,飞溅到火上。偏在此刻,酒肆门口的布帘被风掀了一角,露出街口告示上一行新字:**“平粜之外,酒价亦减半——限三日。”**酒肆里一下静了片刻,随即更热,更闹。谨慎的那个站起身来,忽地拉住苏大义袖子:“不对!粮未稳而先贱酒?此举太异——”苏大义一把甩开手,仰头把杯中酒尽数灌下去,呛得咳了两下,仍笑:“不异!越是撑不住,越要给民间一个‘好看’。你怕就现在走,我吃你那份。”话落,杯一扣,酒从杯沿缓缓淌下来,像一条慢蛇在木案上爬,留下湿亮的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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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更深时,广陵外港的潮声像远处的大鼓,低而稳,拍着堤岸密数不清。海风合上了城里少有的“甜”,只剩盐与铁。堤头的小屋里,“鲸目”的主簿在灯下翻潮簿,一页一页地标注风向与出入船次。高顺换了粗布,站在窗下听风。他不习惯海,但他已经开始习惯风的脾气:它在夜里不说话,只把手伸进你的衣领里,摸你的背骨。主簿指着图上两处红点:“海盐、会稽的船,半夜合口,后日午时前后可入淮。”他抬眼:“主公说了,‘鲸目’看风,也看心。”
“看心?”高顺不懂。
主簿笑:“市面乱,人心紧,便有人借‘海禁’与‘失船’之名,吓钱庄缩手。我们要做的,是让‘谨慎’长在‘法’上,不长在‘恐’上。”高顺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。海风从窗缝里把灯吹歪了一些,火舌斜在铜镜上,像一只眼睛在半眯半合地看。他突然懂了:白天城里的那口“可诉之鼓”,与夜里海上的这盏“鲸目之灯”,其实是同一颗心,隔着两处水面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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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清早,城内风声新起:**“徐票可兑,银照旧。”钱行伙计笑着把一板一板碎银推到柜面前,掌柜压着印,印上“兑”字的那一瞬,旁边横写了一小行:“亦可存。”**老百姓看不懂,只觉得安心;老鸟们看懂了,眼底闪的却是另一种光:这路……走得真稳。
“子仲。”议事堂里,吕布把一封刚拆的札递给陈宫,“昨夜‘鲸目’传回,‘海禁说帖’将出;另一路,敌人票客相约今日午时大收。第一天,他们收‘粮’,第二天,他们要收‘心’。”陈宫接过,指节轻扣札面。郭嘉轻咳两声,笑意浅:“我们就先把心卖给‘百姓’,再把‘名’卖给‘市井’,把‘恐’卖回给他们自己。昨日已证:敌之贪心可侍。今日行第二刀——‘酒’。”
“酒?”糜竺有些迟疑,“粮未全稳,酒减半——此举出常理。”
“正因此,才有人信。”吕布把案前的木牌排成两行,上行“平粜”,下行“贱酒”。他不解释,只看一眼陈宫。陈宫会意,把“贱酒”二字旁添了三点:“限三日、限坊口、限每户”。又在旁落一行小字:“酒税一半入‘军’、一半入‘仓’,并行不悖。”陈宫笑道:“酒在民心上是‘喜’,在账上是‘钱’,在敌眼里是‘破绽’。这‘破绽’会引鱼过来。”
午时,城中酒旗齐落半尺。酒肆门口的说书人拍惊堂木:“今日高兴!”那一拍下去,半城的杯盏同时响。人群笑骂着围上来,舌尖在酒面上舔过的那一刹那,眼睛里都亮了一点点——哪怕是抱着一袋袋低价粮却仍要算计的商人,此刻也愿意多添半碗。苏大义就在这“喜”里抬头,看见了另一个数字——他用指尖在酒肆墙上的告示上一划:**“酒税入仓。”**他笑了,更狠地招手:“再收!趁他们醉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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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,城门洞内的光斜得像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