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4章 千里传血书(2 / 6)

,像在额上咬出的一道白痕。城门外排着两条伍,验名的吏卒脸被风刮得红,一遍遍喊:“籍里名,籍里名!”旁边立着两只黄桶,一只水,一只灰。写字者须在木案前蘸水写名,吏眼一过,再抹灰看笔道。笔道不真者,退。

轮到辛越。他伸手摸了摸袖口那截最细的竹签,平静地把它别回去,接过吏卒递来的秃笔,在水里浅浅一蘸,落字——“辛广”。

这是他小时的旧名。字不美,钝力里有一点被山路磨出的韧劲。吏卒抹灰,灰里显出笔道,点头,放行。辛越领了门牌,往里走。女暗子扭头抖了一下肩上的担,担里竹筒轻微相触,口内部随即传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“得”。这是第一声“好”。

入城不二里,到五凤桥。桥下水窄,桥上人密。桥头张着一处帷幕,帷幕后铺一块长宽丈许的麻布,布上印着黑白相间的格子。过桥之人必须在布上走十步,吏簿记下步长。辛越把腿抻了一抻,踩上第一格。他知道自己的天生步长在七寸半多一点,那是急行的腿。此刻他把呼吸按下去,肩胛放松,腿力从大腿换到小腿,脚掌微外。他走完十步,七步整,八步半,吏卒抬头看他一眼,眼神并不留意,手里的朱笔却不忙不慢。旁边有人心急,十步未满便出格,被吏卒喝住,挨了两句。辛越在心里默数,数声稳:“八寸缓。”他看见帷幕角上的风铃动了一下,铃声没响。第二声“好”。

桥那头,东市。酒肆的旗子甩在风里,带着酒酸被冻成的甜味。后巷狭窄,墙根结着冰挂,像刀子一节一节插在土里。辛越正要过去,巷口忽然被两名校事拦住。其一伸手,“你,写名。写在这。”他递过来一片木签,木签上涂了薄薄一层灰浆。

辛越接过木签,掌心一暖——那是紧张来的汗。他知道第三处要验“心”。陈宫说过:第三处,不写名,只写“奉”。写了“奉”,就有人应声;写了自己的名,就会被人记住;写别的字,不死也要脱层皮。他举笔,笔尖在灰上轻轻一顿,落下——“奉”。

“奉什么?”校事冷着眼问。

“奉市规。”辛越答。他的目光不往校事脸上看,只看木签的灰边。灰边被风吹起一点小毛,他用笔尾轻轻抹平。校事皱眉,退半步,把木签还给他:“去。”他转身时,巷口上方吊着的风铃终于轻响一记。第三声“好”。

女暗子从另一头绕过来,去酒肆里取一坛酒,买酒时特意多塞了一文。酒保笑骂一句“怪富气”,回头时暗暗把一枚剔透的小石子放进她手里。石子有指印,印是“文”字的一半。她擦手,石子落在袖里。几个人在巷口擦肩而过,谁也不说话,只在路口分开,像水流遇到石头绕一下,下一刻又在暗处会合。

——

辛越想过这趟会险。没想到险来得这么快。

他刚出东市,南巷尽头转角,一队黑甲巡兵拐过来。为首那人肩背如山,眼神里的光像将烧未烧的铁——许褚。许褚的目光扫过诸人脸,不留痕。辛越呼吸一顿,继续走,步幅不急不缓。他知道自己的步长被看见,知道自己眼珠转不转也被看见。许褚忽地跨前一步,卡在他身前,低声:“这路,你绕远了。”

辛越心底一沉。他扯出一个在盐贩间学来的笑:“我家小子爱看东市马戏,迟迟不肯走,耽误了。”

许褚盯着他胸口里衣的起伏。“里头鼓着什么?”

“垫的棉。”辛越答。

许褚伸手就要去拍。辛越眼角一跳,一步侧身,恰好让许褚的手拍在他胸口稍偏的位置。那里有绒棉,也有硬物——那是他特意塞的一块磨得极薄的木片,木片受力,发出很轻的一声“咯”。许褚手下一滞。就在这一滞里,风从巷子尽头卷来,卷起一片雪粉。雪粉里掺着极细的灰,灰击在许褚脸侧,像谁远远扔来的一撮土。许褚眯了一瞬眼,手再拍,辛越已顺势退半步,笑:“官爷手劲好,拍得我胸口暖和。”

旁边一名校事凑到许褚耳边:“此人步长八寸缓,无惊色,先放。”

许褚收回手,盯他:“滚。”

辛越躬身,一步步退开。背上汗湿,冷一吹,汗立刻结成了小小的冰。他继续走,不疾不徐,直到转过两处巷角,再把背后的紧绷慢慢放下。路边有家卖纸钱小铺,窝着一只老猫。他停了一瞬,弯腰捏了捏老猫的耳根。老猫打个呵欠,露出一口坏牙——城里连猫都心累。

——

天将午,阴影短,光却不暖。辛越在一个水井旁等。井边摆着三只破木桶,桶里冻着薄冰,冰里压着几根枯草。他掬了一捧井水,吐掉。舌根发木的瞬间,井檐上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