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月下剖心定毒计,司徒府内结死盟(2 / 4)

鱼钩抛下。欲之饵,莫过美人。”

吕布没有出声,指腹轻轻摩挲桌面,木纹下像有潮汐。

“第二环,”王允继续,“以小女貂蝉为引。”他停顿了一刹,像吞下一硬块,“以她之色、她之才,引董卓起贪心,引吕布起疑心,再以‘父女’之名,压出将军与董卓的第一缕裂缝。将军放心,这裂缝,表面给旁人看,实则只为太师一人看。”

密室外的风忽然紧了,竹影在窗纸后拖出一道道锋刃。吕布侧了侧头,耳畔那一线风声像刀过石。他的声音更低:“你以为董卓只会看表面?”

“所以第三环,”王允指尖点在凤仪亭,“以地杀。凤仪亭左右,我已遣匠人暗开机关、修整路径,亭外再埋暗弩与甲士。只要鱼上钩,便由将军一击定乾坤。”

吕布的眼神在绢图上缓缓游走。他看到密密匝匝的巷道如缠绕的丝,三处红点如伏在草中的毒虫。他眼中掠过一瞬金光——逆命龙瞳如沉水之鳞,在灯下泛起不可捉摸的冷。他看到王允肩上有一缕淡薄的光,那不是凡人肉眼能见的东西,是燃烧了十代百代的“名分”的火。火很弱,很冷,却一直没有灭。

“司徒大人,”他忽地问,“你赌得起吗?”

王允笑了一下,笑意比烛火还薄:“老夫一生读书行事,至此时,已无可赌之物。若能把这口气交与天下,死且无憾。”

吕布盯他片刻,忽然站起身来,向王允深深施了一礼。这一礼不似朝堂上的“受命于天”,也不似军中的“拜将受印”,它带着很干净的分量,像是某个年少的少年对长者的礼——却又比少年更沉。

王允愣住。他原以为吕布会狂,没料到他会拜。那一刻,他恍然觉得,眼前这人真正可怕的地方,并不在于一戟破军,而在于他在每一次最该‘不服’的时候,都能把自己往下按半寸。

“王某受不起。”他低声道。

“司徒受得起。”吕布直起身,声音一寸寸压稳,“你给我名,我还你命。你给我刀柄,我替你杀贼。至于用谁的血来祭这把刀——”他目光微涩,似是有影从眼底掠过,“我自有安排。”

“安排?”王允心口一跳。他忽然明白,眼前这“毒计”,不只是他手里的连环,更有吕布自己的后手。那后手是什么?他不敢问,也不需要问。

长廊外,石钟悄然敲了两下。密门一声轻响,月光被分成细细几缕,从门缝切入,落在地上像刀痕。青色纱衣先入,清冷的药香随后。

貂蝉缓步而进,先是向王允低低一拜,再抬眼向吕布看去。

她瞳中有水,水下藏着石——那是她的“气运感知”,能在人的影子旁看见一种细微不可名的线。

此刻,那线从王允身后牵出,从吕布胸前牵出,于她脚尖下缠成一个结。她心底咯噔一声,知道这是回不了头的一结。

“父亲。”她低声,“女儿在。”

王允望着她,眸光一软一硬,不知在抵什么。他点头,声音略哑:“蝉儿,坐。”

貂蝉不坐。她站定,向吕布行了一礼。礼未至底,吕布已侧身还礼。两人礼数周全,目光却在半空一触即分,像刀尖轻轻相击的清响。

王允咳了一声,逼开喉中酸涩,将连环计前半截吐出。他说得不快不慢,每一个字都像用刀在木上刻。貂蝉听完,指尖紧紧扣住衣袖下的银铃纹,铃不响,金属却凉到骨头里。她轻轻抬头:“这计,会伤人心。”

王允沉默。吕布接起来:“会。但天下已烂到筋骨,再不剜肉,腐臭就会蔓延。蝉儿,你怕不怕?”

貂蝉直视他,眼底的水光收紧,像是把某个极柔的东西一寸寸勒成线:“蝉儿怕。但蝉儿从不退。”

她说“从不退”的时候,没有抬下巴,也没有咬死字眼,只是平平地说。这一平,像是把自己整个放在秤上,然后将秤砣往自己这一端再压了一分。

王允闭了闭眼:“蝉儿,委屈你了。”

“父亲,”貂蝉轻声,“女儿因父而生,因汉而名。若能因汉而死,亦是命里该有。”她转向吕布,顿了一顿,低声补上一句,“若能因将军而活,也是命里该有。”

吕布眼底那道影子忽地一闪。

他忽想起另一个火海,一声箭鸣,一柄折断的钗。他喉头一紧,伸出的手在半空停住。

最终,他垂手,拳收在袖中,指甲薄薄陷入掌心。他说:“我不取你之命。我取的是董贼之命。”

王允抬手逼退将起的酸意,扬声道:“既如此——结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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