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一圈,怒气、惧意和好奇在堂前交织,最后沉进一种久违的“放心”里。郡丞起身,对吕布所在屏风方向一揖:“宛城守得稳。我押‘秤’三日,于此连开三场,钱、灶、井;三事既明,宛中法度自立。”
吕布隔着屏风还一礼,“有劳郡丞。”他拈笔在案边留一道小字,交陈登贴于告示:“自今日起,宛城‘秤、印、井’三司并立,刺配‘荆印’者,赏银三十;献‘井烟’囊者,赏五;医者能验毒法、匠者能造帘具、军能守秤者,皆有籍、皆有禄。——吕布。”
会秤散后,温若芷立在衙门口的歇马石上,把刚拆下的灰囊用湿帘包了两层,塞入药囊,才拎着小风袋往军中东偏走。她要去的是医所——不是为谁,而是为那只昨夜缝坏边的湿帘。她刚走进门,就见一个黑影哧溜一下从柱子后头探出半个脑袋——吕飞。少年把枪倒背在肩,黑缨在上,狼尾在下,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汗光,像一尾在浅水里跃过的鱼。
“你躲什么?”温若芷的眼角飞了一下,像针尾轻轻一抖。
“没躲。”吕飞把枪放直,故作镇定,“庞曲长让我来请你看两个被‘井烟’呛过的辅兵,心口闷,气上不来。”
“请得好。”温若芷拎起药囊,脚步不疾不徐。路过他身边时,她忽然停一下,指尖一弹,轻轻点在他臂弯一处,“这儿还酸?”
吕飞一愣——上回洞中跪错位,鬼医熏艾,酸处虽消,但大练之后仍隐隐作痛。他不愿示弱,“不酸。”
“嘴硬。”温若芷抿嘴,“抬一息——放。三息一住。”她用针尾在空中画了一个极小的圈,吕飞居然就照着做了,气落在“下”,那一丝酸意果然顺着呼吸散去。他有点惊讶,“怎么就……不酸了?”
“不是‘不酸了’,是你拉了一把自己。”温若芷侧脸,既不夸也不刺,“以后再跪‘兽道’,记住今天这口气。”
吕飞“嗯”了一声,抬头看她,眼底的光明明灭灭。温若芷不去看,转身进医所,银针微微一亮,如昨夜城上那三盏火,明得不高不低,恰到好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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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影西斜,北门楼下的空地人逐渐散去。陈登把告示钉在“军市”旁边的木柱上,吏卒在旁呼读“城中三事”。“军市”是用营外旧地开辟的,半天之内,已有盐、布、药、草、帘、钩、绳诸摊架起。并州新营的少年轮班守秩,刀在后,人在前,眼看秤、看手、看风。
贾诩立在市口,像一座不会叫卖的摊。他不言,只看。看着看着,忽把那卷“税法细则”递给陈登:“‘军市三律’,用这个做骨——一曰‘禁欺秤’,二曰‘禁宰客’,三曰‘禁假货’。骨有了,再盖肉。”
“肉?”陈登挑眉。
“巢材。”贾诩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处新搭的棚子——那是他与陈宫一处商量出的“招贤馆”。馆很小,屋前挂着一块朴素的木牌,牌上只写四个字:来者有禄。下面另有一行小字:医者、匠者、书者、农者,皆可。
“‘筑巢引凤’,不是写在纸上给人看的。”贾诩声音极淡,“是让人一看见棚子,就知道这城收人,拿的是秤,不是刀。”
“你这人,话少,却一针见血。”陈登笑。
“鬼医才一针见血。”贾诩也笑,把脸藏进旧毡里,“我只会在一旁算算秤。”
不多时,城中已来两拨人投“巢”:一拨是做帘的老匠,手上的茧比木结还硬;一拨是被“何炉”辞退的火匠,眼里火小了,手却稳。陈登登记纳册,给帘匠一份“帘式三法”,给火匠一份“禁火七条”。帘匠拿着纸往旁去,低声嘀咕:“这秤,真比刀管用。”火匠垂眼,“刀也要在秤后。”
招贤馆另一侧,温若芷悄悄把一只小匣塞给鬼医:“以防你那七宿针断了。”鬼医接过,鼻子一哼,嘴上骂“嘴欠”,手上却宝贝得很。温若芷又把另一只小匣递给陈宫:“备用银针。宛城的炉火,不能只靠一个人。”
陈宫接过,郑重一揖:“华门有恩。”
“别谢我。”温若芷背起药囊,“谢你们的秤。”
她迈下台阶,正撞上从练兵场匆匆回来的吕飞。少年汗未干,眼里却亮,像刚把什么很难的动作做顺了。他站在她面前,憋了半天,才吐出一句:“谢谢。”
“谢我作甚?”
“今天,两个辅兵——没晕过去。”吕飞一本正经,“我记住了三针的位置,记住了三息一住。”他说到“住”的时候,心口像真有一口气住在那儿,稳稳的,不上也不乱。
温若芷看了他一眼,“那就去‘招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