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8章 千里捷报惊霸主,一将功成万骨枯(2 / 4)

双手高举进了两封封皮发皱的军帖。陈宫上前,一封交给高顺,一封呈上榻前小案。吕布伸指拈封,手一僵——指腹触到纸背沉沉的凹痕,是用力写字留下的。他把封拆开,目光沉下去。

“破中军钲车两,断令旗四,损地龙一,挑云梯二,断楔八;江东退半里、再退二里;风北。”陈宫替他低声念,“伤亡……三百四十七,重伤八百余,轻伤无算。”

堂内一时无声。窗外一片麻雀倚在屋檐下,忽然齐齐抖了抖翅,像怕这屋里落下的安静压碎它们的骨。

吕布把那页“伤亡”翻了又翻,纸背上刮手的毛刺像一根根倒伏的刺。他收指,指节“咯”的一声。他眼里原有的火被风压了一寸,却被纸背上这些粗糙的、从血里走出来的字,重又点起。那火不是嘶哑的怒,是一种被捶了又锻、锻了又淬的亮。

“张辽。”他轻声说出这两个字,像在说一根钉,“不负我印。”

陈宫收卷,拱手:“公台预置的‘家用小仓’,合肥已启一处,余一处在城西北,尚足三日。矾盐在路上。江东退二里,周郎善出入,不可轻追。”

“不可追。”吕布语气冷定,“风与天助我,不助我心。心若贪,天便反手。”他转身,对高顺,“立即起‘陷阵’两百,非战,护送物资先行;命臧霸、侯成分路护送矾盐、布弦、矢羽;寿春、庐江沿线城圩,凡能拨者,皆拨盐布与净水布帘;沿淮舟楫,借与不借,由符令之。”

“诺。”高顺抱拳,目光如铁。

“再起‘白虎使’三人,”吕布道,“持我麾下‘白虎旗’与‘白虎牌’,即刻驰往合肥,悬旗于北门之上。此旗非为炫,而为镇心。张辽自此为‘白虎神将’,假节钺一月,城中军民见旗如见我。”

陈宫微微一笑,眼底却藏着一丝酸:“白虎神将……名成于城下。”

“名在他,罪在我。”吕布看向那页“伤亡”,喉结动了一下,像把一块窄石往下咽,“加恤。每死一卒,赐银二十,布三,盐二斤;军中立科:凡刻名者,明年春耕前,其家地租半免;另给老小暖衣一套。文告刻石,立北门里侧,题:‘自此城为家’。”

陈宫应声而出。吕布叫住他:“再添一行——‘一将功成,万骨俱铭。’”

陈宫一怔,转身深深一揖:“明白。”

“传檄四方。”吕布又道,“不夸敌,不夸我,只述风与人。言江东撤二十里我不追,我守。我不是不敢,是不必。叫他们各自掂量。”

“诺。”

骑士还跪在阶下,身上雨披滴水,滴在石阶上成了一颗颗黑子。吕布上前一步,亲自把他扶起来:“你叫什么?”

“郭青。”骑士嗓子粗得像砂。

“合肥弩手郭青?”吕布笑了一下,笑意不重,却真,“你在军报上断缆三。”他拍了拍他的肩,“不升,先吃。膳房!”

“诺!”门外值事应声如雷。

郭青含着一口沙一样的笑,喉头艰难地滚了一下:“主公,城上——稳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吕布道,“你先去稳一碗饭。”

捷报不止一骑。寿春、庐江两路的马也在日暮前后先后入城。矾盐、布帘、弓弩弦、矢羽的清单像一条条紧紧捆在一起的绳,头一端在合肥,尾一端在彭城。吕布在堂中立得更直,像一杆插在雨后土里的旗。他知道今日可以松一口气,但不可多松。他左手握右拳,拳骨“咯”的一声,像把松出来的那口气又收回去。

“主公,”陈宫又进,递上两封新的函,“许都与邺各有探报。”

吕布展开。许都来报言:“魏公(注:此处用代称)闻合肥稳,叹张文远之奇,曰:‘兵不过八百,破江东中军耳目,此将可将万人。’”邺中来报言:“河北某君闻风,疑其虚,笑言‘风北耳’,未以为意。”

吕布把两封函一并合上,叹了一声:“闻风者多,懂风者少。”他抬头,“公台,你说,接下来呢?”

陈宫沉吟:“江东退,是借北风而退,非溃。周郎伤寒又发,咳血退兵,军心未散。风若转东南,他们会来。合肥三日可撑,五日则艰。若我追,虚;不追,实。”

“实。”吕布点头,“我在彭城守,在合肥守,让他来。他来,我再送他二十里。”

他走到窗前,看了一眼院中横在桩上的画戟。那戟在光里像一条冷静的河,只等风再起。他把头微微仰了一寸,喉间挤出一句极轻极轻的话:“张辽,你守住,我不叫你一个人扛天。”

江东水寨。雨已止,歌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