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张辽一声短喝,第一排骑士左臂高举木盾,箭雨打在上面,发出密集的噼啪声。楔形阵不乱,刀与盾相错如鳞,贴着箭雨硬生生穿过。
过桥的一瞬,张辽左手松盾,右手刀一挑,近侧旗杆又断,旗面砸在几个吴卒脸上,那些人提刀乱舞,像被一张布困住的鱼。他不看,马带着人已入营心。
吴军的营道被帐篷挤得窄,张辽率骑在一线之间穿插;他不贪杀,专取旗与鼓。鼓楼下十余名吴兵正一拥而上,张辽马侧一磕,整人贴着马肋飞出,脚尖在鼓楼木阶上点了一点,像一只猫。刀在半空里划了一个干净的弧,鼓首无声滚落。鼓声断处,惊呼更乱——军心在这一刻像从胸腔里被人硬生生抽出一把。
“护大都督!”远处一声大喝,周泰提刀带十余亲兵沿着营巷杀来,腰背上密密的旧伤在火光里像蟒蛇的纹。张辽身后一名校尉被他一刀劈落马下,周泰不回头,铁面直逼。
“挡我者死!”臧霸怒吼一声,马鞭一抖,人马腾起,把整个人像一枚铁锥砸进了那队亲兵里。刀光接连爆开,有血溅到张辽面罩。他眼里没有半点波澜,只看见对面那面“都督旗”。
都督旗下,孙权骑着高头大马,盔上朱缨跳动。他看见那面狼纹小旗像一道利闪的惊雷在营中直撞直穿,劲风掀起帐幕,火星沿着布缝窜成一条线。他年轻而锐利的脸上第一次浮起不受控制的惊异。
“是张辽。”身侧幕僚声音发紧,“请主公暂退高地,以观全局!”
孙权眼角肌肉轻抽,抬鞭向后:“退!”
周泰横刀拦在他与张辽之间,整个人像一堵有血的墙。两骑交错的一瞬,刀脊撞在一起,发出清脆的一声,火星四溅。张辽的马刀轻轻一滑,从周泰肋下掠过,周泰身侧甲片被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,血立刻涌了出来。他不吭声,背更弯,硬把那条路塞满。
“周将军!”有人惊叫。
“叫个屁!”周泰吐了一口血沫,声音像铁屑磨。
张辽不恋战,他看见孙权的背影在高地上回头。那一瞬,二人目光隔火相接。孙权眼里在燃烧着不服,但那不服被一个字压住了——“怕”。张辽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搴旗!”张辽长刀一挑,将孙权左翼的“大都督副旗”挑落马前,旗衣缠上刀背,他顺势把整面旗甩出去,像把一张沉重的羞辱扔进吴营深处。
“退!”张辽在马上举刀,第一次。
八百骑如潮来,如潮退。退不是散,是整齐的反折。前军变后军,后军变前军,像一条翻身的巨龙,尾巴抽回去时还带走了半条营道。曹性回首又是一箭,射落角台上的角手,角声再断。
吴军这才从震骇里回魂,喊杀声如潮,但潮没了潮头。有人惊慌地去扶起倒下的旗,有人试图重整鼓队,有人呆站着,看着那道黑影穿进夜,又从夜里拔出。更多的人,腿在叫,心在叫,叫自己不要追。
逍遥津桥口,张辽第二次举刀。队伍瞬间收束成更紧的楔,桥面狭窄,吴军只能以两三人并行的速度追。臧霸断后,回身一刀,将一名扑上来的校尉半截身子自肩劈到胸,血溅上桥板,桥板立刻滑。追上来的吴兵脚下一崴,连人带甲摔成一团。
“放!”曹性压着嗓子低喝,十余支短羽从桥北黑影里嗖地飞出,贴着水面,精确地扎进了追兵的膝与脚踝。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桥过半,张辽第三次举刀。前队齐齐向左分出一缕,马蹄在岸草上踏出一道湿亮。后队如蛇尾一甩,把追兵甩在桥上。桥那头,周泰单手捂着肋侧,另一手举刀示意不要乱追,嗓子里是一声压不住的咳。
“别追——”他咬牙,“守队形!”
吴军的队形终于止住了像散沙一样的下坠,可那一线慌已经刻进了人心。谁也忘不了刚才那一幕:八百骑闯营如入无人之境,挑旗、断鼓、逼主帅退上高地。那种感觉,就像心房被一只冰冷的手摸了一把。
——
黎明未起,北风更硬。张辽带着八百人回到营门时,门口的军士还在揉眼,下一息就全都直起了腰。
“开门!”臧霸嗓音洪亮,像把大锤砸在门闩上。
门开,八百骑鱼贯而入。张辽跳下马,把刀递给亲兵,然后两手把那面“大都督副旗”展开。黑底金边,旗角破损,血迹斑斑。营中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,随后自发地爆出一声粗砺的吼。
“威震——!”有人先喊。
“逍遥津——!”更大的声音接上。
张辽将旗抛给校尉:“洗净,挂在营门。”他声音平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