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之,则北粮可南调,南盐可北行,军政财三脉可一并贯通。然徐州内里,人心未一。刘玄德挂着汉室宗亲的脸,善以仁义感人;陈元龙为内政高手,知郡国章法;糜家挟钱粮,民间商团尽在其手。三者互制,成一鼎足之局。”
贾诩接话:“因互制,便有裂缝。若主公以‘夺’而去,三者反会抱团;若主公以‘合’而来,各取其需,则裂缝可成门。”
吕布指背在案上缓缓摩挲。他看着徐州的那颗黑子,似在对它说话,又像在对帐中所有人说话:“宛城教我有‘智’不可轻视;合肥教我有‘势’不可轻弃。徐州,当教我有‘钱’与‘政’不可轻慢。——公台,阿诩,我要一个新法子。不是‘征’、不是‘伐’,是‘合伙’。”
陈宫眉梢一动,贾诩露出少见的赞同:“‘合伙’?”
“是。”吕布点沙盘,“元龙擅治——给他一个‘治’的天地,封以‘徐州太守’,兼‘霸府司农’,但‘司’归霸府。糜竺有钱——给他一个‘钱’的海,开设‘霸府钱库’,盐铁、漕运之利,与其家共分,但‘船’与‘票’,归我军法。刘玄德善借名——给他一个‘名’的面子,广施赈济,仍可挂‘汉宗亲’之牌,抚民心;但‘兵’,归我,‘印’,归霸府。——此三者,彼此愿望皆得以满足,而权柄的‘脉’,归于我手。”
陈宫沉吟片刻,目中现出光:“主公此策,以‘名、利、权’三字各以其所求而予之,而‘权’却以‘制度’回笼。名给刘备,利与糜竺,权以法归。此‘合伙’,其实是‘合而不纵,伙而不散’。若成,徐州便不是我们攻下的城,而是自己走来的城。”
贾诩两手相击,发出一次轻响:“最妙还在于‘心法’。元龙最恨‘空谈仁义、不兼术法’,主公给他‘术法’;糜竺最惧‘政乱伤商’,主公给他‘秩序’;刘备最需‘舞台’,主公给他‘舞台’。给他们各自以‘镜’,照出他们愿意看到的自己,他们便会在镜前站定。”
吕布笑了,笑意不张狂,反而有一种在寒夜里压住火星的克制:“镜,是要人照的。但先要有人伸手把镜抬到他们眼前。——‘鸩’在徐州可有羽脉?”
“有。”贾诩目光微沉,“自宛城后,‘鸩’已沿汴泗水系铺下三处暗桩。元龙喜访贤士,爱在夜里与清客谈‘政术’;糜竺在下邳外有一处私库,盐票与商契多数在此换手;刘备仗义,常独自行于市井,问疾苦,得民心——亦得耳目。要递送‘镜’,并不难。”
吕布的指节在案上轻轻一敲:“不递‘镜’,递‘帖’。不是‘檄’,是‘帖’——‘国士帖’。以公台之笔,阿诩之策,貂蝉之心,写一封天下‘只写给活人,不写给死人’的帖子。”
陈宫颔首,目中闪过锐利的光:“帖上写什么?”
“写‘我不来做你的主公,我来做你的‘同事’。”吕布道,“写‘徐州不是我的城,是我们要一起守的城’。写‘你们要的,不是一个能打仗的人,而是一个能让你们做成事的人’。写‘‘合伙’二字,明本分、明责权、明赏罚。——最重要的,写‘我信任你们的专业’。”
帐中一瞬静。那两个熟悉的词——“信任”——落在陈宫耳里,竟有一瞬晕眩的回响。他出神片刻,眼角的细纹突然柔了一分。他记起许多事:记起凤仪亭利刃出鞘时的果决,记起宛城前主公曾轻蔑“毒士”的锋芒,也记起方才断桥边,主公在战后第一句不是纪功,而是“数人”。
“有一事。”贾诩忽道,“徐州三人,最软的一环,是刘备。刘备的‘仁义’是他最硬的甲,也是最软的肚。他若自以为操‘名分’之大义,便会在关键时刻以此相要。若其人不入局——”
吕布抬手止住他:“入局的是‘徐州’,不是‘刘备’。若其人不入,局仍可转。给他一个‘名分’舞台,同时备好‘退场’之门。——退场那一刻,要准备好下一面‘镜’,照给他看:‘你可以是另一个地方的‘仁义公’,而徐州,需要的是‘治’。’”
陈宫长出一口气:“明白了。此策三步:一,‘帖’,以言开门;二,‘镜’,以心入室;三,‘法’,以制成局。”
“对。”吕布指向徐州,“并州狼旗,要插在徐州,但不是插在人背上,是插在制度里。”
他话音一落,帐外忽地传来一阵低低的鼓点,不急不缓。那是军中“宣慰鼓”。合肥之捷的消息已在各营炸开,士卒们自发敲起鼓面,原本粗砺的生命在这节律里,忽然多出几分可以安放的重量。吕布听了一会儿,目光自沙盘上收回,望向帐门的黑。他像是再次看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