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起,白马津方向传来更鼓,节律恰似逍遥津“三扑三退”的三拍。护江小艇彼此应答,江上有风,风里有人笑,也有人哭,哭的是抱着受伤同伴的商旅,笑的是带着孩子来看热闹的西乡妇人。说书人把“十句短”唱了一遍又一遍,有孩子跟着唱,有老人跟着点头。
北营里,陈宫与贾诩对坐,案上摊着三份拓印:一份是《十年图》,一份是“檄文”,一份是“宗祠法碑”。陈宫把手指在纸上轻轻一叩,低声道:“桥、镜、路、旗——桥已搭,镜已亮,路已开,旗已立。今日添了一样:法碑。”
贾诩眯了眯眼:“碑立起来,便有‘久’。‘久’字立住,敌人的‘急’就会露形。陈元龙在病榻之前唱‘法’,刘玄德在同一榻前唱‘仁’,双簧唱完,徐州就会合拍。”
“嗯。”陈宫轻笑,笑意淡得像墨水里被掺了一滴清水,“病榻之前演双簧,是请‘旁观者’闭嘴,是请‘犹豫者’上台。”
他抬手,示意小吏把“檄文”的副本钉在“法帐”。小吏凿子一下下敲在木柱上,敲出一种朴实的节律。每一下,似乎都落在城里的某一处心上。
夜再深一点,合肥河岸。吕布独立风中,赤兔在身后缓缓喷着白气。他手里攥着鸩卫方才送来的檄文拓影,红印在灯下像刚止住血的伤口,鲜而不刺。他读了一遍,唇角极浅地动了一动。
“主公。”陈宫步入,身上带着夜里的寒意,“**檄文已定,世家已动,刘玄德上台。**江东那边,鲁子敬发信:‘半季之后,如果三会无违,盐路由试转常。’许都钟某今晚递了口信:‘徐州不归一君,归一法。’”
吕布将拓影折起,塞进怀里,目光望向东面的黑:“押上‘家’,押上‘钱’,押上‘名’,押上‘法’,徐州这一盘,立住了。”
他顿了顿,眼里那一抹本属于战场的凛冽渐渐收住,换成一种在夜里也看得到的亮:“**发令——渠工勘测先行;‘市学’三日三课,‘背面’之后讲‘丁役抵差’与‘鼓木之法’;‘盐盟会’设常坐,子敬为座上宾;‘护江会’沿‘三拍’巡夜,若再有‘歪钩鱼’,先斩旗,后斩人。再——**三日后,邀玄德与元龙、子仲同入北营‘法帐’,再立一碑:‘檄不为人,檄为事;名不压法,法托名’。”
“喏。”
风把营门旁那面手掌大的黑旗吹起,又落下。旗上的白斜线在黑里一颤,像断桥上被磨平的一道细光。远处观讲堂的灯还亮着,刘备还站在壁下,慢慢在“仁义落地”的四个字旁又添了两个小字:**“可学”。**他回身时,外头风越发冷,他却拉了拉衣襟,笑了一笑。
城里有孩子在泥地上用枝条写字,写得歪歪扭扭:“徐州可期。”又有人蹲下身,在这四个字旁加了两个:“可久。”
这一夜,檄文在十处同揭,鼓木在十处同鸣,夜炬在十处同亮。徐州在冷风里,像一张新纸被摊平了,墨未干,字已成。
“一封檄文定徐州。”有人在酒肆抬头,喃喃自语。旁边的人把碗碰了他一下:“明日再唱给我听——我去看‘学’。”
“去看‘学’?”他笑,“好,一起。”
他们往北走,脚印一深一浅,像两行刚写出的字,通向草棚下那块翻过来的木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