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·官渡之战\/第216章\/神算对鬼才,分秒争死生\/
风从北岸斜着掠来,绕过水面,像一只看不见的手,反复抚着汴水的皮。雾未散尽,日光还没把霜擦净,栈道在脚下发出极轻的“吱呀”。并州牙帐未添新火,帷幕压得很低,像把一口将沸未沸的水按住,等一根针落下。
吕布端坐,戟横案侧。戟柄上的青丝绕在腕上,松了一线,又被他慢慢扭紧。贾诩立在舆图前,指尖按在“乌巢”二字旁边,却不触字面;陈宫合扇,扇骨“锵”的一声,在寂静里像钉在木上的一点光。沮授抱笏侍侧,面色清寂。
探马报毕:“连营火已熄,渡口舟楫十余尽入我渠,未伤桩根;许攀被押,二亲卫缚,淳于琼已退往乌巢;审配定‘封水’,郭图提‘抚士’,市中白书云‘三日不扰舟楫’。——回了。”
“封水,抚士,白书,三条线。”陈宫轻声,“一条勒喉,一条抚背,一条照心。河北想勒别人,先勒住了自己。”
“勒得不紧,才会自伤。”贾诩笑,目光却沉,“乌巢,不在木与粮,在人心。烧梁,彼得‘逆’名;烧帐,彼得‘疑’名。今夜起,我们只做两件:裂印、断账。印裂,名散;账断,利乱。梁、桩、桁——尽留。”
吕布点头:“刀先归鞘。收刀以制心。”
“心如何制?”魏延站在张辽、高顺、曲义、庞虞之后,臂上白布尚未解,烟黄一线像火的余温。
“分三层。”贾诩抬手,指落舆图,像在皮肤下布脉,“一曰声,一曰影,一曰水。声——角鼓与漏壶,给河北听;影——空营与影船,给河北看;水——鳞与闸,给我们走。三者各有时,皆系于风。”
“风在北。”沮授抬眼,“夜半偏西,四更入东南。若在‘戌’末前不转,此计当缓;若‘亥’初得正,便是你要的一息。”
陈宫笑叹:“一息,便要人死。”
“分秒争死生,常常不在刀与血上。”贾诩道。他弯腰,从案下取出四只小皮囊,囊口封蜡,蜡印薄得几乎看不见。递给张辽:“此名灰心囊,你等记住——非绝境不启。启则弃功。<\/br>弃功者,不是弃命;弃的是贪。火若逆风上梁,立开囊——灰压火,火即伏。梁若着火,仓塌,我自记你功;若你贪火,火上梁,‘并州’二字反被人骂。”
张辽接囊,抱拳:“记。”
“高顺。”贾诩回身,“陷阵营为‘擎门’,重盾弧护,不许喊杀。你的盾不是挡人,是挡风与乱。‘擎门’之义,有二:托火,不塌;托人,不散。你一退,火走‘槽’,人走‘鳞’,弧不破,即为胜。”
高顺沉声:“诺。”
“魏延。”贾诩眼刀一转,“你领‘缠门’,只做三事:断床弩、断绞车、断回廊。你若顺手多斩十头,功亦不过一等;你若少断一桩,失一营命,罪大过。”
魏延咬牙:“记住了。”
“曲义。”贾诩笑,“你最易急。你记心:关门者,拒援也,护退也。盾缘抹油,弧口容两骑,你不杀,只拨。拨人,拨马,拨节骨眼。你拨得准,门才叫‘关’。”
曲义重重一抱拳,答应得像石头落在井里。
“庞虞。”贾诩最后看他,“你领闸伍,灰槽、水囊、木蛇尽听你鼓点。火要有路,水要有牙。今晚再试你那玩意儿——”
“‘鳞’。”庞虞接话,略显局促却眼里发亮,“末将把旧甲片磨薄,穿作两串,挂在灰槽旁,水反光,火里亦能见,近不刺眼,远不惹目。兄弟们顺鳞走,便不致迷。”
“金鳞二字,入册。”陈宫以扇背叩案,“明日要用。”
吕布把青丝往腕上一勒,勒出极细的“嘣”声。他开口:“第一线:‘鸩’去——裂印不夺印。印在账房,‘廪墨’一方,裂之作两半,声要小,裂纹要斜。账,焚一半留一半——留能乱人的那半。第二线:影——空营声与影,只在雁翅三的灯上做手脚,尾灯迟一息。第三线:水——鳞挂三处,浅。灰槽两道,水囊四囊,松三揭二。第四线:言——纸燕八字,‘近利未必真,真利未必近’,今夜放一轮,勿多。第五线:人——死士三百,白布束臂,愿者出列,明夜点名。——刀在鞘里走路,笔在水上立心。”
“喏!”众将齐应,声不高,却齐。
——
营外练场,风还在摸索,像孩童在黑里找熟悉的柱。陷阵营的重盾摆成弧,第一层跪,第二层半跪,第三层斜起,构成一个平而有坡的“关”。曲义手指沿盾缘划过:“角来,挑;矛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