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·官渡之战\/第220章\/暗刃指黑山,王师临官渡\/
晨雾退得很慢。乌巢岗上的焦痕在湿气里发白,像一张被人按过指印的旧纸,纸上的火字未消,心上的火却先凉了半寸。并州牙帐依旧不旺灯,帷幕压得低,像把一口将沸未沸的水按住,等一根针落下。
吕布端坐,戟横案侧。戟柄青丝绕在腕上,松了一线,又被他慢慢扭紧,青丝“嘣”的极细一声,似在他心里扣住了一个结。贾诩把舆图铺平,指尖在“恒山以西、清河北、巨鹿以南”的阴影弧线上轻轻一点:“黑山。”陈宫掩扇,扇骨“锵”的一声,像给这个字落了印。沮授抱笏侍侧,眉目安静,像冬水。
“暗刃,用在此处。”吕布开口,声音不高,却有一股把人心往里拽的沉,“不伪诏,不借印;给路,不逼人;动心,不动家。”
“‘鸩’。”贾诩抬眼。外勤首领前出,手背茧痕在晨光里像刀口新愈。
“冷鹿坡、呼延岭、滹沱渡,”贾诩一处一处点,“三线并行:断信、换符、立誓。断的不是人,是疑;换的不是旗,是符;立的不是命,是言。你们去,不带兵,只带话与半‘赦’石。——记住,不杀,留活口;不夺,留‘账’;不吓,留‘路’。”
“喏。”‘鸩’领命。
“张辽,”陈宫把一卷白绢递过去,“水边扶旗之处,再移半丈。旗不多,一面足矣。王师二字,不在口,在操守。——旗立在哪里,‘理’就在哪里。”
“谨记。”张辽抱拳。
“高顺,”贾诩侧首,“陷阵弧护再练两轮。今夜若有‘变’,弧不破,‘关’才叫关——托火不塌,托人不散。”
“诺。”高顺沉声。
“魏延,”陈宫笑,“把那句‘路在水’再教两遍,给码头听。别人问‘仓在何处’,你答‘夜深’。让他们睡不着,明日自己来看。”
魏延拱手,腕上白布勒得紧,黄里透出一丝近似金的光:“得令。”
“庞虞,”贾诩道,“‘金鳞’明三暗二十七已好,明处再浅一分——让人忍不住走近。再备三串备用,今夜或用。”
庞虞点头:“再磨薄一线,近看不刺,远望不耀。”他腰间挂着的三串鳞轻轻互碰,发出似水非水的一声响。
“陈公台,”吕布最后看向陈宫,“把会犹豫的人都想在一处:读书的、做买卖的、黑山祖庙烧香的。话各有一套,理只有一个。你去写。”
陈宫笑,扇下藏锋:“俗到读书人不好意思撕,他们就会替我们看。”
帐铃在风里“叮”的一声极轻,众人各去其事。风从栈道下摸上来,麻索“嗡嗡”自鸣,像在替某件尚未发生的事打着腹鼓。
——
黑山祖庙,香火今日格外旺。祖庙门楣斑驳,梁上悬着老匾,匾字已褪,只余“义”字中间一撇还亮。张燕披旧貂坐在供桌旁烤手,褚飞燕执灯,灯心短,火微微窜,像有话要说。于毒立在台阶下,手背青刺隐在袖中。
斥候自滹沱背水归来,呈上一块拇指大小的小石,石面压着四个字白文的一角,露出一个**“赦”**字半边。又呈上一纸薄薄的誓文,末行写:“‘不伪诏,不借印;不夺旧营,不伤过客;断袁辎一路,献审配党单一册;祖庙门吊‘汉旗’一面。’——并州军府。”张燕捻石看了半晌,指尖在那半个“赦”字上按了一按,笑道:“他做得净。”
“净在何处?”褚飞燕问。
“净在不替人做主。”张燕道,“不拿天子来压,不借印来吓;只送半‘赦’,留半在我们手里,叫我们自己按下去——脸面给了,路也给了。”
于毒抬头看门楣:“‘汉旗’真要吊?”
“先吊在香火旺处。”张燕缓缓起身,“老娘们看了会哭,哭过就会护。”他转向祖庙前空地,“黑山众听令!”号角一长声,山风从“风琴石”缝里钻出,石吼若兽。黑山各寨头目鱼贯而入,或披狼皮,或披铁片,皆静。
张燕提声:“并州不逼我们改名号,不逼我们改营门,只索三事:断袁辎一路,献审配党单一册,祖庙门吊‘汉旗’。——我张燕答:断!献!吊!”他捧起半“赦”石,按在旗座下方,石面与木底贴得极紧,像把一个心按住。“今日起,黑山众,改称河北义旅。问我凭什么?——凭我们自己按下去的这半块‘赦’。”
老祭酒把旗杆扶正,褚飞燕从红匣里捧出白绢“汉旗”,白地一个“汉”字收笔略按,与许都“水镜台”旗的收势相近,却不伪。旗面一展,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