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卷·赤壁之战/第280章/尘埃落定,三分之始/
雨后之朝,江陵城外的枫叶洗得透亮,古堤上的泥已不粘脚。夜里最后一锅粥的热气还缠在棚檐,木鱼停了,余音像在瓦沟间转了一圈才散。城门洞开而不张扬,廊下悬着“安民牌”,昨日新添的“护民十四条”墨痕已干,末尾“五字”又被诸葛亮添了一笔:“路即法,法即人。”风吹过,尾画微颤,像有人在字后轻轻按下了一个看不见的“力”。
尘埃,落了半寸。
刘备立在门廊阴影里,竹杖横在臂,杖头仅余的一缕白布被打成小结。他看城外——门板一块块归还,借来的麻袋和扛绳折好,按数堆放在榆树下;老农自堰上来,腰间汗斑已经发白,他拿出算筹比划,刘琦笑着点头,叫人抬出三成粮。老农接了粮,却将其中一袋推回:“我家田在北岸,那边人也要吃。”刘备拱手,执意按约再补一袋。老农叹了口气:“记得你说的——‘水是大家的,人也是。’”
诸葛亮在侧,羽扇敲掌,目光平静而长。他把堤与渠、水与路、牌与法,在心里一寸寸捋平,忽笑道:“今日开始,江陵要学会‘把路当法写;把法当路走’。”
“先生,”刘备轻声,“把泪擦干了,如何写?”
“以规为笔,以人心为纸。”诸葛亮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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辰时,江陵城西的空坊被清出一片,临时议所设在旧祠之前。四角悬红绳,绳上挂着昨夜收来的“门板牌”——每一块门板都写着“平安”、或“借路”、或仅是一道深深的土痕。张飞把“止”旗插在一旁,嗓子依旧沙,却不吼;关羽坐在靠东侧的长凳,刀入鞘,鞘口的那一线亮像把厅内的气脉拨直;赵云立在阴影里,龙胆枪靠在肩上,枪穗下那缕绛丝重新打了个更牢的结,垂在风里,安静得像一枚小小的心扣。
刘备先拜“安民牌”,再向众人稽首:“今日不授将印、不封爵位,只封两样:一曰‘法’,一曰‘路’。——军民分处,法先路;路定,后谈兵。”
诸葛亮宣令:
其一,军营外三里,不入民屋;愿宿者,以门板为券,明日偿二倍;
其二,粥棚先、哭棚次、医棚随后,三者与粮台相错,不可聚成一处,免成“滞”;
其三,立“渡”,先民后兵;江陵以南,设“安舟四则”:舟停不乱、上下有序、舟者不可夺、舟中设医;
其四,城内设“义市”,不许哄抬,价以谷为准;以物易物为先,禁收金银;
其五,设“义冢”于枫林内侧,门板为碑,木鱼三声,不立血言,仅书“某甲归土”。
言毕,厅内无鼓掌,只有一阵颔首的窸窣声。关羽取出一支短铁钉,亲手把“义冢”两字钉在牌上;张飞“嗯”了一声,扛起两块门板道:“我送第一板。”赵云拱手:“末将与翼德同往。”
“先生,”刘备低声,“‘法’写在牌上,人能记多久?”
“写在饭上,写在睡里,写在走路时的脚底。”诸葛亮眼里透出一点亮,“久了,便刻在心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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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前,江风把城头黄旗吹得斜了一线。北岸并州军未压境,襄阳的狼旗在远处起伏,像有人在高处用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住了风。张辽与徐晃分屯两角,不追不逼。那枚“并州小印”仍立在江北道心,红丝朝南,连着江陵的古堤。这是并州留下的一寸“惜”,也是诸葛亮要用的一缕“缝”。
陈宫在襄阳城角翻点封库簿记,笔在纸上飞,心却不躁。他抬头看贾诩:“将军令‘护路三里’,士卒难免有怨。”
贾诩合扇而笑:“护路亦是‘攻心’。不伤粥棚,江东必闻;不压哭棚,江陵必定。将军惜才,惜的是能‘缝’的手。”
吕布立在城头,画戟横臂,戟背那缕红丝因昨夜潮气稍重,今日晒得发亮。他收气纳息,不再求那一声“神魔之吼”,只让胸中那一团“势”在铁湖下沉稳。他淡淡道:“三日内,襄阳不出大军。张辽护北岸道路,徐晃清野,但凡掠粥扰哭者,先斩。——记住,今日我们比的是谁的‘路’,不是谁的血。”
陈宫侧目,忽而一笑:“将军亦会‘忍’。”
吕布不接,只看向南方那一线水光:“我不忍,是‘收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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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,江陵义冢落成。
枫林里风浅浅,斑驳的阳光落在新土上,浮出一层浅金。第一块门板立起,木面上“平安”二字被汗浸得再看不清,张飞拿煤笔在旁写“归土”。木鱼三声,哭棚的妇人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