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5章 天降大雾,草船借箭(1 / 2)

第四卷·赤壁之战/第285章·天降大雾,草船借箭/

天色未明,天便先给江面披了一重旧絮。雾从苇根里爬起,沿着绳缆与桅杆往上缠,最后把整个湖与江都裹成一枚大茧。远岸消失了,水脊与天际换了位置,近处只剩一层层被雾剪细了的鼓声,像有人在棉被里面敲门。

江上府静卧湖心,黑漆巨舰仿佛一方按在水上的古印。甲板上,湿意从木缝里渗出来,把人的靴底悄悄磨亮。桅旁风旗没风,也慢吞吞地动了一丝,像睡着的兽在鼻端吐了一口白气。

不降石立在营门前,昨夜的朱印尚未干透,红光被雾一吞,显得更像血。晨巡的士卒走到石前,不自觉地把手掌按在“天下不跪,愿以此身”八字上,象是借一借石头里的热。孙权一早就到了,立在石前不语,手背上青紫的印还在。他抬眼望向湖心的那一抹黑影,象是在对隔着雾看不见的人点了一点头。

江上府中层甲板,周瑜束甲披帛,立在栏边,一手搭在剑首,一手伸出去试风——风从东南来,但被雾压成了一尾要醒未醒的鱼,挣扎着拍了拍水,便又沉下去。他回首,见诸葛亮已负扇而至。鲁肃从后赶来,怀中抱一卷新绘的水图,纸上是昨夜“假网”“真林”“沉针”的位置记号,墨迹未干。

“今日之雾,”周瑜轻声,“比昨夜更重一层。”

诸葛亮点头:“天降大雾,是借箭的福也是杀人的祸。福在‘借’,祸在‘迷’。所以今日诸营,只许‘缠’与‘断’,不许‘追’与‘贪’。”他把扇尖轻轻在栏木上点了三下,“琴三叩”为风候,“鼓四顿”为火候,“旗五转”为退守,仍旧此律。子敬,烦你再走一遭——再把‘军市三倍偿价’的文书送下去,夜里禁扰民船。我们把‘义’与‘利’立稳,比把桅杆栓牢还要紧。”

鲁肃应声,转去发文与传令。周瑜取出那根昨夜以断弦系上的小结,摸了摸,像把心里那一点容易躁的火又压了一压:“今日还借谁的‘名’?”

“仍是黄盖的‘老’、太史慈的‘敢’。”诸葛亮笑,“再加一物——‘沉’。让敌以为我等今夜要‘渡’,便让他自己把箭送来。我们沉得住,箭就浮得上来。”

——

北岸,乌林外三里。前锋营重舫被雾拆成几块黑影。张辽披甲立在壕前,甲胄被夜潮咬了一口,泛出暗光。他眯起眼,雾中一切都像纸糊的,近的反而看不清,远的反而更象是真的。他昨夜回营未阖眼,手下的郡卒报出来的数字,比雾还重:折钩舟三,沉快舟两,号角损七,旗断一十九面,矢出而矢不回。

副将压低声音:“将军,南贼借雾来戏我军之耳。我军不射,则其不敢近;我军一射,则其满怀而去。今夜大雾,比昨尤甚。可否索性闭营,待雾散再战?”

张辽摇头:“闭营则耳目全盲。南兵有‘声墙’与‘影障’,闭了营,反被他耍。今夜三号:一、不追,二、分层,三、换射。凡遇黑毡草排,只射其两翼不射中军;凡鼓声不稳,先射其号角;凡旗隐现不定,先射其桨心。钩镰舟休去盲撞,只在两翼切斜。记住——不与其‘假网’缠,不与其‘声墙’争。”

“诺。”

张辽又道:“再命弩匠备‘狼牙木’和‘铁哑锥’。”副将愣了一下。张辽略一挑眉,“‘狼牙木’沉而不漂,抛入敌前,以乱其行;‘铁哑锥’投水而不响,若有‘沉针’阻退,可借此敲断一线。……南人巧,我们更要耐。他们借‘雾’,我借‘静’。”

——

甲夜,钟不过二更,雾已把夜吃了一半。江上府上层甲板灯火尽熄,只留角灯一枚,罩以薄纸,光透出来像一粒黄豆。周瑜坐回琴前,指在弦上一叩——“叩、叩、叩”。诸葛亮立在桅侧,以扇回应三叩。江上府下令旗无声一翻,走舸二十、蒙冲八、草船四,自不同方向慢慢滑出。草船像被人轻轻推着,木排、苇捆、润油黑毡层层包覆,船侧系满竹竿,竿端缚着大竹篓,篓里铺了湿麻与稻草,等着把箭接住。桅上两面大旗时隐时现——黄盖旗稳得像山,太史慈旗锐得像锋。

鲁肃把短刀横在腰际,站在中列,道:“声墙起。”

左右钲鼓相隔一百步各起,铜与皮对答,回声在雾里绕了三个圈才消失。走舸列如阴阳,鼓在左,钲在右,时分时合,把敌人的耳朵牵着走。蒙冲居中不急不缓,像两只暗色的鲸,吐气的时候把水面压出了一圈圈细浪。草船藏在中后,任箭来,任箭去。

“距。”诸葛亮把扇尖落在舟侧刻的一条细细刻痕上——那是白昼时量出来的“逆潮控距线”,顺潮一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