增的部分观点,随即话锋陡然一转,“然,春秋战国五百余载,诸侯并立,相互征伐,盟约如同儿戏,今日歃血,明日背刺,致使天下板荡,生灵涂炭,千里无鸡鸣,白骨露于野,这……便是亚父所言的仁义正道吗?”
他的声音沉缓,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历史穿透力,描绘出一幅惨烈的画卷。
他顿了顿,帐内只剩下几人细微的呼吸声,才继续道,声音不高,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:“朕近日常思,或许……在这二者之间,尚有一条路可行。”
此言一出,连一直古井无波的范增,那枯槁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些许真正感兴趣的神色,身体微微前倾。
项羽虽然依旧满脸不耐,但眼神深处的那丝困惑再次浮现——这嬴子婴,到底想说什么?
“朕,愿去帝号,永为秦王,仅守关中故土,行秦法之政,但去其苛暴,存其公允。”
嬴政缓缓道出他的核心提议,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,“霸王可称西楚霸王,不为皇帝,而为天下诸侯盟主,辖制四方,裁决纠纷。
诸侯各守其土,非奉盟主之召,不得擅动刀兵。
我等可立下盟约,共同抵御外侮如匈奴,互通商贾以繁荣百业。
如此,或可免天下再陷战国烽火轮回,亦可避免一人独断专行、力竭而亡之弊。”
这不是屈膝投降,而是提议建立一个以项羽为盟主的、松散的联邦体系,而秦国,将作为其中拥有高度自治权的重要一员存在。
这是一个越了当下时代眼光的构想。
“荒谬!
痴人说梦!”
项羽猛地一拍面前简陋的案几,陶碗震翻,冰冷的清水在席间横流,“本王四十万大军在手,旌旗所指,挡着披靡!
旦夕之间便可踏平你这摇摇欲坠的咸阳!
整个天下都将是本王的囊中之物!
何需与你,与那刘邦,与那些冢中枯骨般的六国遗老,立什么可笑的盟约!
本王的力量,便是唯一的规矩!”
他的愤怒源于内心深处对“分享”
权力的本能抗拒,以及对自身绝对武力的极度自信。
“霸王当然可以踏平咸阳。”
嬴政(子婴)迎着他那几乎要喷出火焰的暴怒目光,寸步不让,声音反而更加冷静,如同冰层下的暗流,“然后呢?关中百万老秦人,会真心臣服于用他们子弟鲜血染红战戟的征服者吗?刘邦,会坐视霸王您独占关中这形胜之地、财富之渊吗?那些刚刚复国的六国旧贵族,会甘心永远屈居人下,放弃他们世代追求的独立王权吗?霸王今日能凭神力破咸阳,他日就要准备时刻提防、镇压来自四方不绝的叛乱与暗箭,永无宁日!
征服天下,或许只需勇力;但治理天下,尤其是治理一个心怀怨恨的天下,需要的,远不止于此!”
他站起身,虽无甲胄在身,玄色深衣却无风自动,一股渊渟岳峙、不容侵犯的气势油然而生:“武力,可以征服土地,可以摧毁城池,却未必能真正征服人心,甚至可能播种下更多仇恨的种子。
霸王欲坐稳这天下,需要的不仅仅是无坚不摧的长戟,更需要能安抚人心、凝聚共识的智慧。
朕今日此来,献上的不是摇尾乞怜的投降白旗,而是一个能让霸王以更小代价、更快安定天下,并且名正言顺、减少后患的方案!”
他的话语,如同重锤,一下下敲打在项羽那被怒火和骄傲充斥的心防上,也敲在了范增那精于算计的心头。
范增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,手中的鸠杖无意识地摩挲着。
他显然被这个大胆而极具战略眼光的提议触动了。
这确实是一条能极大减少抵抗、快稳定局势、并能有效制衡刘邦及其他势力的路径。
他开始急权衡其中利弊。
项羽脸色铁青,胸膛剧烈起伏,握着戟杆的手背青筋虬结。
他本能地厌恶这种“束缚”
,渴望用最直接的方式碾碎一切。
但范增之前多次劝诫他“稳扎稳打,争取人心,勿蹈暴秦覆辙”
的话语,与眼前这嬴子婴冷静剖析出的、血淋淋的潜在后果,在他心中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与激烈的交锋。
这嬴子婴,为何能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?这绝不是一个深宫懦夫能有的见识!
难道真如最近传言说的是重生来的秦始皇嬴政?
就在帐内陷入一种极度压抑的僵持之际,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骚动,马蹄声、呵斥声、兵甲撞击声乱成一团。
一名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