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声音。
龙且须戟张,猛地踏上一步,指着项佗,目眦欲裂:“项佗!
你竟敢偏袒!
我楚军儿郎浴血搏杀,斩最多,伤亡最重!
岂是那些躲在后面放冷箭,或是耍弄小聪明捡便宜的家伙可比?!
这头功,非我莫属!
战利品,也当由我楚军先挑!
这是霸王的军规!”
他身后的楚军将领群情激愤,纷纷鼓噪起来:“没错!”
“按霸王的规矩来!”
“凭什么!”
项羽虽未开口,但那铁青的脸色和重瞳中燃烧的怒火,已表明了他的态度。
他看向项佗的眼神,充满了压迫与质疑。
高台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。
项佗面对龙且的指责和霸王的威压,脸色也有些白,但他深吸一口气,并未退缩,反而将手中缣帛举起,声音提高了八度,甚至带上了一丝决绝:“龙且将军!
霸王的勇武,天下皆知,楚军血战之功,监军司从未抹杀,已记上等功!
然,评定功,非仅看斩多寡,更需考量其在整场战役中之关键作用!
此乃鸿门立约时,三方共认可之原则!”
他猛地转身,从身后书吏手中接过另一卷更详细的记录,猛地展开,将其面向台下众人,尤其是那些鼓噪的楚军将领:
“此乃监军司战场记录副本!
时间、地点、各部动向、战果、伤亡,乃至天气、地形,皆记录在案!
龙且将军若不信,可亲自检视!
你部冲锋之时辰,是否在辰时三刻?正面接敌之匈奴部落,是否为左贤王麾下并非最精锐的附庸部族?你部伤亡过半,退出战场之时间,是否在午时之前?而匈奴中军主力真正开始动摇,王贲将军弩阵全力压制敌骑,韩信将军击溃侧翼奇兵并反向冲锋,是否均在午时之后?!”
他一连串的问,如同冰冷的弩箭,射向龙且,也射向每一个心存质疑的人。
那缣帛上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的记录,在冬日黯淡的阳光下,泛着不容置疑的光泽。
数据与事实,第一次在纯粹的个人勇武与权威面前,展现出其冰冷、坚硬、甚至有些残酷的力量。
龙且张了张嘴,他悍勇绝伦,于战阵之上只知向前冲杀,哪里记得这许多细致时辰、部落番号?被项佗这基于记录的连番质问,竟一时噎住,脸色涨得通红。
“就算…就算如此!”
龙且强辩道,“若无我部率先破阵,挫敌锋芒,尔等何来后续战机?!”
项佗寸步不让:“将军破阵之功,已获上等功评定!
然,破阵非等于锁定胜局!
若无秦军弩阵遏制匈奴骑射,我军步阵早被洞穿;若无汉军韩信部稳住侧翼并适时反击,匈奴败军亦可从容退走,甚至可能反噬!
此三者,环环相扣,缺一不可!
监军司依记录评定,区分功等,正是为了公允体现各部贡献,而非以一部之功,掩盖他部之力!”
他目光扫过台下渐渐安静下来的三军将士,声音沉凝:“若今日,仅因一部斩多、伤亡重,便无视其在整场战役中实际起到的作用阶段与关键程度,强行定为唯一功,那么,日后还有谁愿甘为基石,稳固战线?还有谁愿临机应变,挽救危局?人人都只知争抢斩,这联军…如何能长久合力御敌?!”
这番话,如同重锤,敲在不少中下层军官的心上。
尤其是那些并非主力冲阵,却承担着掩护、支援、阻击等任务的部队,他们以往的战功,往往最容易被忽视、被侵占。
一名站在秦军弩阵队伍前列的百将,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袍泽道,声音却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:“以前…功劳都是上官说了算,他说你行你就行…现在,这竹简…好像…也能替咱们说句话了。”
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混杂着惊奇与期盼的颤动。
这话声音不大,却在寂静的校场边缘显得格外清晰。
不少秦军、甚至部分汉军士卒都默默点头。
项羽的脸色更加难看。
他自然听到了那秦军百将的话,也看到了台下楚军之外,那些士卒眼中悄然变化的神色。
范增在一旁,以极低的声音急促道:“霸王,项佗所言…虽不中听,却在理。
此刻若强行以势压人,恐寒了秦、汉将士之心,更坐实了我不公之名…于联合抗胡大计有损啊!”
项羽胸膛剧烈起伏,重瞳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