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羽放下了环抱的手臂,大步走了过去。
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声吆喝,而是放低了声音,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:"
老人家,这里是工地,危险。
您这是要去哪儿?"
盲眼老兵循着声音的方向微微"
望"
去,脸上露出一丝谦卑而感激的笑容,声音沙哑却清晰:"
这位将军,小老儿赵三顺,原是李牧将军麾下一老卒。
听闻北疆打了大胜仗,还在修新路,盖新家……我这把老骨头,眼睛也瞎了,就想着……趁还能动,让小灰带着我,再来走一走北疆的路,摸一摸……咱们联邦的新家门。
"
他粗糙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导盲驴"
小灰"
的缰绳:"
我有个兄弟,王二虎,当年……就在这片地方,替我挡了致命一箭……我没能带他回去。
就想着,要是能摸到他名字安放的地方,也算……替他回家了。
"
人群中,一些知道内情的老兵瞬间红了眼眶。
这条正在修建的路基下方,每隔一段距离,就嵌入了一块刻着阵亡者姓名、被星纹之力永久固化的纪念砖。
而"
王二虎"
的名字,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路段里。
韩信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,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所有纪念砖的位置。
他提前将这位老兵的请求,列入了"
优先通行名单"
。
项羽沉默了片刻,重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他伸出手,没有去扶,而是轻轻引着盲眼老兵赵三顺布满厚茧的手,缓缓触碰那刚刚铺设完成、还带着星纹余温的、平整坚实的路面。
"
老人家,您摸,"
项羽的声音低沉,"
这路上,有咱们兄弟的名字。
他们……一直都在。
"
赵三顺的手颤抖着,沿着那光滑而微凉的表面一点点摸索。
他的指尖划过那些微凹的、由星纹之力勾勒出的名字刻痕,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婴儿的脸颊。
突然,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。
"
王……二……虎……"
他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,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"
公元前二四三……至二一四……"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赵三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他猛地挣脱了项羽的手,双膝一软,"
噗通"
一声跪倒在那刻着名字的路面上。
他俯下身,将脸颊紧紧贴在那冰冷的、刻着战友名字的星纹刻痕上,如同一个迷失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。
没有嚎啕大哭,只有压抑到了极致、从喉咙深处溢出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,和那不断滚落、迅被路面吸收的滚烫泪水。
"
二虎……二虎啊……"
他哽咽着,声音破碎不堪,"
兄弟……我来了……我摸到了……咱们……咱们到家了……你也……到家了……"
那头名叫"
小灰"
的导盲驴,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悲痛,它低下头,用它温热的嘴唇,轻轻地、一下下地触碰着那刻着"
王二虎"
名字的星纹刻痕。
奇异的是,每当它的蹄铁(上面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编号"
-137"
)踩踏在路面上,或是它的嘴唇触碰到星纹时,那处的星纹就会泛起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土黄色光芒,如同一声无声的回响与安慰。
整个工地,鸦雀无声。
所有士兵,无论军阶高低,都默默地摘下了头上的藤盔或布帽,垂肃立。
风卷着沙尘掠过,仿佛天地也在为这份跨越了生死的战友情谊而默哀,替这些铁血汉子们,擦拭着无声滑落的泪水。
17:3o通车·驴车与红薯
良久,赵三顺的情绪才慢慢平复。
他在项羽的搀扶下站起身,虽然眼睛看不见,但那脸上却仿佛有了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释然与平和。
韩信走上前,手中捧着一个用星纹加固过的木箱,箱子里装满了北疆新收获的、还带着泥土芬芳的红薯。
箱子的侧面,贴着一张纸条,上面清晰地写着——寄件人:王二虎(星纹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