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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冷,粘稠,黑暗如同沉重的铅块,死死压在意识之上。
不知沉沦了多久,一丝微弱的光感,如同针尖刺破了厚重的幕布,艰难地渗透进来。
随之而来的,是声音——模糊、断续、仿佛隔着无尽的水层。
“……生命体征…稳定了…奇迹……”
“……三处粉碎性骨折…内脏多处挫裂伤…失血过临界值…理论上早该……”
“……那晚送来的…工地和巷子…怪物…血月……”
“……保密条例…都签了…对外宣称…大型化工泄露…群体幻觉……”
声音断断续续,夹杂着仪器规律的“嘀…嘀…”
声,还有消毒水那刺鼻、仿佛能渗透灵魂的味道,顽强地钻入鼻腔。
痛!
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剧痛,瞬间将夜辰从昏沉的边缘狠狠拽了回来!
身体仿佛被无数辆重型卡车反复碾过,每一寸骨骼都在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肌肉撕裂的痛楚深入骨髓。
尤其是右臂,那里传来的痛感最为集中和尖锐,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。
“呃……”
一声沙哑、干涩得不似人声的低吟,艰难地从夜辰干裂的喉咙里挤了出来。
眼皮沉重得像焊了铁块,他用了极大的力气,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。
刺目的白光瞬间涌入,让他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,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。
适应了好一会儿,他才再次缓缓睁开。
映入眼帘的,是陌生的、冰冷单调的天花板。
惨白的节能灯管散着毫无温度的光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和药水的混合气味,几乎盖过了其他所有味道。
医院。
他转动了一下干涩的眼球,视野还有些模糊晃动。
这是一间独立的病房,陈设简单,只有他身下这张病床,床头柜上放着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,屏幕上的绿色线条和数字有规律地跳动着。
旁边挂着输液袋,透明的液体正通过针管,缓缓注入他左臂的血管。
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,带着血腥和冰冷的煞气,猛地刺入脑海!
工地……青铜巨棺……弥漫的灰黑煞气……扭曲的巷道……狰狞的怪物……撕裂的货车……喷溅的鲜血……濒死的绝望……还有……意识深处那块染血的、布满裂痕与断链的恐怖巨碑!
以及那毁灭性的一拳!
夜辰的心脏猛地一缩,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,带动着胸口的伤势,引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撕裂般的疼痛让他蜷缩了一下。
“你醒了?”
一个温和中带着一丝职业化冷静的女声在旁边响起。
夜辰艰难地侧过头。
床边站着一位穿着洁白护士服的年轻女子,戴着口罩,只露出一双带着些许疲惫却清澈的眼睛,此刻正有些惊讶和关切地看着他。
“感觉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?”
护士一边熟练地检查着输液管和仪器数据,一边问道。
夜辰张了张嘴,喉咙里火烧火燎,只能出嗬嗬的嘶哑声。
“别急,你昏迷了整整三天,身体极度虚弱,喉咙干涩很正常。”
护士立刻会意,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,插上吸管,小心地送到他嘴边,“慢慢喝一点,润润喉咙。”
清凉的水液顺着吸管流入干涸的喉咙,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。
夜辰贪婪地吸了几小口,才感觉喉咙的灼烧感缓解了一些。
“谢谢…”
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,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
护士再次问道,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扫过,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和探究。
三天前那个被紧急送来的夜晚,整个医院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恐慌气氛中。
眼前这个年轻人,是那场席卷江城边缘的“化工泄露事故”
(官方说法)中伤势最重、也最离奇的一个。
送来时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,内脏破裂,失血过人体极限,所有人都以为他撑不过当晚。
然而,奇迹般地,他的生命体征在极其微弱的状态下,竟然以一种乎医学常理的度在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。
“痛…全身都痛…”
夜辰如实回答,眉头紧锁。
身体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,时刻提醒着他那晚经历的一切绝非噩梦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