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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元璋沉默片刻,摆了摆手:“让他歇着!
等老大回来,朕亲自拧着他的耳朵去工部!
眼下先把水车的事办妥,别让百姓再遭旱罪!”
麦至德应声退下,奉天殿里又静了下来。
朱元璋望着窗外,想起朱允熥趴在地上画图纸的模样,那孩子鼻尖沾着木屑,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,倒比朝堂上这些只会引经据典的老臣多了几分实在。
朱元璋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着,目光透过窗棂落在宫墙外那片湛蓝上,心里头跟揣了个秤砣似的,七上八下。
老朱说不想让那小子去工部?假的。
那孩子脑子里的主意邪门得很,寻常工匠绞尽脑汁想不明白的关节,他蹲在地上扒拉几下木屑就能说出个一二三,火药炮弹那事儿,离了他还真就卡着壳。
可转念一想,那才多大点的孩子?刚过四岁生辰没多久,别家的娃娃还在娘怀里撒娇啃糖块,他倒好,整天泡在工部那满是铁屑硫磺的地方,小手磨得通红,有时候回来晚了,眼皮子都快粘到一块儿去。
“啧,还是太小了。”
朱元璋咂咂嘴,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,心里头那点想催着他干活的念头,被这声叹息压了下去。
他当年自己七八岁就敢提着柴刀上山砍柴,可那是没办法,饿肚子逼出来的。
如今这朱家天下坐稳了,总不能让个四岁娃娃跟老黄牛似的被鞭子赶着转,等再长几年吧。
接着老朱对着侍立一旁的王景宏吩咐:“去东宫说一声,让光碌寺给三皇孙送两碟新做的杏仁酥,就说是咱赏的。
告诉他……要是实在闷得慌,就去御花园放放风筝,别总闷在屋里瞎琢磨。”
王景宏躬身应道:“是,皇爷。”
他弓着腰往后退了两步,转身时脚步轻得像片羽毛,生怕惊扰了殿内的静谧。
走到殿门口,才直起身,脸上那惯常的沉稳里添了几分了然——皇爷嘴里说着让三皇孙歇着,心里头却记挂着那孩子闷不闷,这杏仁酥哪里是赏点心,分明是给那小爷递个话,让他宽宽心呢。
王景宏不敢耽搁,快步往东宫去,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见了三皇孙,这话得说得熨帖些,既不能漏了皇爷的关切,又得让那聪慧的小殿下明白,皇爷是疼他的。
毕竟,谁不知道三皇孙这几日心里装着事,皇爷这是借着杏仁酥,给孩子松松弦呢。
王景宏刚走到东宫门口,就见吕氏正牵着朱允炆的手出来,手里还拿着个拨浪鼓,逗得朱允炆咯咯直笑。
“王公公来了。”
吕氏见了他,客气地停下脚步,“这是……有差事?”
王景宏躬身行了礼,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:“回吕娘娘,陛下让奴才给三皇孙送些点心,说是让他尝尝鲜。”
朱允炆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食盒,小手指着盒子,含糊地喊:“糖……糖!”
吕氏拍了拍他的小手,笑道:“瞧这嘴馋的。
三儿在里面吗?”
“陛下说三皇孙近日许是闷着了,”
王景宏巧妙地把话递过去,“这点心是御膳房新做的,松脆得很,正适合解闷。
娘娘也知道,陛下嘴里不说,心里头总惦记着孩子们的新鲜劲儿。”
吕氏何等精明,立刻听出了话外之音,笑着点头:“陛下有心了。
那我这就带允炆进去,让他别缠着他三叔,省得添乱。”
说着,捏了捏朱允炆的脸蛋,“走,咱们去找奶娘,让王公公好交差。”
王景宏目送她们进去,心里松了口气——吕娘娘通透,这话算是传到位了。
他整了整衣襟,提着食盒往朱允熥的书房走去,脚步放得更轻了些。
“娘……”
朱允炆懵懂地抬头看她。
她这才缓过神,松开些力道,柔声道:“没事,娘带你吃糕去。”
心里却像被什么堵着——同样是皇孙,凭什么朱允熥就能得陛下这般惦记,连块点心都要特意让人送来?自家允炆何曾有过这等体面?
走到廊下,风吹起她的裙摆,她望着王景宏远去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。
偏心偏到这份上,也不怕寒了旁人的心。
罢了,争这些虚名有什么用,将来……总要让允炆站到最高处。
王景宏提着食盒绕过回廊,远远就见朱允熥正趴在石桌上,手里捏着支炭笔在纸上涂涂画画,侧脸迎着光,小眉头微微蹙着,倒有几分大人般的专注。
“三皇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