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能允许任何人,哪怕是德高望重的祁老爷子,毁掉菲菲好不容易等来的良缘。
他的女儿,曾被宋明那禽兽糟蹋过,那段黑暗的岁月像一把钝刀,日日割剐着他的心。他记得菲菲蜷缩在角落的模样,记得她眼底熄灭的光,记得她整夜整夜的噩梦。从那时起,他便发誓,要用余生为女儿筑起一道坚固的壁垒,让她永远不再受伤害。
而程臻是他能为女儿寻到的最好的港湾。他怎能允许旁人轻易否决?
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祁老爷子身上,眼底的忧思已被一片澄澈的恳切取代。
他微微欠身,动作间透着长者的谦恭,却又在谦恭中透出不容动摇的立场:“老爷子,菲菲是我们陈家的掌上明珠,我们自然希望她后半生能得遇良人,安稳度日。程臻的为人,我们这些长辈都看在眼里,他若真心待菲菲,我们陈家,自是感激不尽。”
祁老爷子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紫砂茶杯,杯身被捏得微微发颤。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,他怎会听不懂陈书宇话里的弦外之音?
这看似温和的劝解,分明是绵里藏针的敲打,你祁家再德高望重,终究管不到陈家女儿头上。
这老狐狸,分明在警告他手别伸太长!
陈书宇这话里的锋芒,祁老爷子听得真真切切。
他喉头一哽,胸口闷着一团火,却像被无形的枷锁困住,吐不出半个反驳的字。
硬要说的话,陈书宇管的可是他亲生女儿的事。
陈家人虽住在这祁家老宅附近,可到底姓陈不姓祁。他若真越过界限横加阻拦,毁掉了陈菲菲这千载难逢的好姻缘,日后陈家人背地里念叨的唾沫星子,怕是能把他这把老骨头淹死。
他管什么?他凭什么管?
这念头像根烧红的铁钉,狠狠扎进祁老爷子心口,疼得他指尖发颤,杯中的茶水溅出几滴,在檀木案几上洇开暗褐色的水渍。
客厅里气压骤降,陈菲菲夹在两位长辈之间,进退两难。
她咬着下唇,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蹭来蹭去,目光在父亲沉静的侧脸与祖父铁青的面容间来回逡巡。
最终,祁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,布满老年斑的手颓然垂落,茶杯磕在案几上的声响格外刺耳。他别过头去,枯枝般的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着,仿佛在敲打自己残余的尊严。
陈书宇的嘴角始终噙着那抹温和的笑,仿佛从未察觉空气中的硝烟。
他缓缓起身,西装裤料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走到陈菲菲面前时,他伸出宽厚的手掌,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。那手掌带着常年握钢笔留下的薄茧,却奇异地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。
“去吧,去看看程臻。”他的声音像浸过温泉的玉石,温润而坚定,“不要因为你姑姑的事,跟程臻闹什么矛盾。”指尖在陈菲菲肩头停顿片刻,似有千言万语都凝在这无声的触碰里。
陈菲菲浑身一震,如遭雷击。
父亲的眼神像一潭深水,她从中读出了太多。
那是历经沧桑的睿智,是如履薄冰的谨慎,更是掏心掏肺的护犊情深。
“爸,我懂……”她挤出这三个字,转身时带起一阵风,冲出客厅的背影带着决绝,发丝在暮色中飞扬,仿佛一只终于挣脱樊笼的雏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