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炳掂了掂密信。
纸页硬邦邦的,还沾着泥。
“正好。
诏狱里暖和。
你慢慢跟太妃宫里的旧人聊聊——
那些被你克扣冬衣、冻掉耳朵的边军。
也托我问问你。
这个冬天,他们该怎么过?是靠喝西北风,还是靠你的‘缓发军饷’?”
王逊被缇骑架走时。
挣扎着回头看了眼石榴树。
那里不仅埋着密信。
还有他给文官集团传递京营布防图的记录——图上标着神机营的火器库位置,是他偷偷画的。
如今全成了送自己进诏狱的铁证。
寒风卷着雪沫打在他脸上。
像被边地冻裂的士兵啐了满脸。
疼得他睁不开眼。
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。
宣府总兵送来的奏报说“士兵冻死者十人”。
他当时还笑着说“小题大做”。
现在才知道,自己的笑,是用士兵的命换的。
四更天的京城。
已经被锦衣卫的马蹄声踏遍。
三队缇骑押着人犯往诏狱汇合。
铁链拖地的声响在空荡的街面回荡。
“哗啦……哗啦……”
惊得沿街百姓从门缝里窥探。
“是锦衣卫抓人呢!”“看那不是张大人吗?早上还在衙署耀武扬威呢!”“还有李大人,他不是说自己是清官吗?”
张府的翡翠碎了。
李府的账册烧了一半。
王府的密信挖出来了。
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大人。
此刻像捆猪似的被铁链锁着。
官帽歪在脖子上。
袍子上沾着泥和雪。
早没了半分体面。
陆炳勒住马缰在街口稍停。
看着三队人犯在火把下汇合。
张锐瘫在囚车底哼哼。
像头快死的猪,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。
李宾抱着囚栏哭嚎。
嗓子都哑了,喊着“我错了”。
王逊倒是硬气。
梗着脖子不说话。
却在看见诏狱那扇黑铁门时。
腿肚子突然软了。
“噗通”跪在囚车里。
头磕在栏杆上,发出闷响。
“都带进去。”
陆炳甩了甩马鞭上的雪。
雪沫子溅在地上。
“告诉狱卒。
好生‘伺候’。
别让他们冻着——
陛下还等着听他们聊‘三年必乱’呢。
可别让他们冻哑了,说不出话。”
缇骑齐声应喏。
“遵命!”
声浪震得雪沫子都落了。
押着人犯走进诏狱。
黑铁门关合的瞬间。
“哐当”一声。
像斩断了他们的荣华梦。
也斩断了文官集团想“抱团抗旨”的念想。
陆炳抬头望了眼乾清宫的方向。
那里的灯火还亮着。
像少年天子未合的眼。
亮得很,透着股不揉沙子的劲。
他知道。
今晚抓的不仅是三个贪官。
是敲在文官集团头上的警钟。
是告诉所有人:
大明的律法,不是文官手里的玩物;
陛下的皇权,不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。
而这钟声。
才刚刚开始响。
后面还有的是人。
等着被锦衣卫的铁蹄。
踏碎他们的春秋大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