揣好木牌和地契,拿着两个馒头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刚走到老槐树下,就被躲在暗处的冯举人家仆拦住。
“老东西,你跟钦差说什么了?是不是卖了冯爷?”
没等李老伯开口,两个夜不收就冲了出来,反扭住家仆的胳膊。
“冯举人的余党还敢煽风?押去大牢,跟你家主子作伴!”
家仆的惨叫声让树影里的百姓吓了一跳,但看到夜不收只抓家仆,没碰李老伯,又悄悄探出头,眼里的恐惧少了些。
没过多久,广场上又多了个身影。
是个二十多岁的媳妇,怀里抱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。
孩子的小脸蜡黄,嘴唇干裂得渗血,怀里还揣着个布包,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窝头。
她比李老伯大胆些,直接走到木棚下,把孩子放在桌上,“扑通”一声跪下。
“官爷!救救我的孩子!冯举人的商号抢了我们的赈灾粮,还把我男人抓去挖地窖,说挖完就放回来,可现在都半个月了,还没消息,孩子快饿死了……”
孩子被吓得哭起来,小手抓着媳妇的衣襟,小声喊“爹”,声音细得像蚊子叫。
王守仁让文书去伙房端热粥,又对沈希仪道。
“带五个夜不收去冯举人的庄园,找地窖的苦役,把她男人带回来,要是冯家人敢拦,直接拿人。”
“是!”沈希仪转身就走,脚步快得带风。
文书端来热粥时,孩子已经哭得没力气了。
媳妇用勺子舀起粥,吹凉了喂进孩子嘴里,孩子咽得急,呛得咳嗽,媳妇连忙拍着他的背,眼泪掉在粥碗里。
“你男人叫什么?在哪个地窖?”王守仁递过块干净的帕子,让她擦眼泪。
“叫王二柱,在庄园西头的地窖,跟十几个苦役一起挖……”媳妇报了名字,又从布包里掏出张粮袋碎片。
“这是赈灾粮的袋子,上面有‘保定府’的印,被商号的人抢的时候撕下来的。”
王守仁接过碎片,上面的朱印还很清晰,跟府衙账册上的印一模一样。
他让文书把碎片和名字登记好,又拿了两个馒头递给媳妇。
“先带着孩子找个地方住,今晚就能把你男人找回来,明天放粮,我让士兵多给你分两石,够你们吃半年。”
媳妇刚要道谢,就见沈希仪带着几个夜不收回来了,后面跟着个浑身是泥的汉子,正是王二柱。
王二柱看到媳妇和孩子,连忙跑过来,一把抱住他们,声音哽咽。
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……冯举人的人说,挖完地窖就把我们埋了……”
广场上的百姓看到这一幕,都围了过来。
有人小声说:“真把人救回来了!”“还分粮!钦差是真办事的!”
躲在树影里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,开始三三两两地往木棚下走。
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,手里攥着本账本碎片,是被恒丰商号坑了的粮农,商号欠了他五十石粮钱,一直不还。
一个老婆婆,拄着拐杖,手里拿着借据,是赵全以“赈灾捐”的名义逼她签的,借了十两银子,现在要还五十两。
还有几个年轻的书生,抱着被冯举人抢了的书籍,说冯举人“要建私人书院”,把他们的藏书全拉走了。
文书的笔写得飞快,墨汁用了一碗又一碗。
棚下的百姓越来越多,从二十多个变成五十多个,最后挤满了整个广场,连街道上都站满了人。
有抱着孩子的,有背着老人的,还有推着小车来的,每个人手里都攥着“证据”。
有的是地契,有的是借据,有的是被抢东西的碎片,还有的是身上的伤疤。
“官爷,冯举人的人占了我的铁匠铺,还把我的打铁工具扔了!”
“官爷,赵知府的小舅子抢了我的媳妇,还把我赶出家!”
“官爷,黑风寨的山贼是冯举人养的,去年抢了我们村二十多口人!”
哭诉声、请求声混在一起,却不嘈杂。
因为每个人说完,都能得到一句认真的回应。
“帮你要回铁匠铺”“帮你找媳妇,治赵知府的小舅子”“帮你救回村里人,山贼已经被抓了”。
徐延德让人搬来更多的桌椅,烧了更多的热茶。
士兵们也加入进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