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天殿内的空气,冷得像结了冰的寒潭。
连香炉里的青烟都凝着不动,仿佛也被这寒意冻结。
朱厚照将《问刑条例》重重拍在龙案上,蓝布封皮上“宽仁治国”的绣字被震得微微颤动。
他身子微微前倾,龙袍上的五爪金龙仿佛要挣脱布料。
目光如炬,像两把淬了火的刀,扫过阶下群臣。
突然开口问道:“朕今天问大家一个问题——”
“朕是守护大明江山重要,还是守祖宗家法重要?”
这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冰潭,瞬间炸了锅。
百官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脸上全是慌乱。
有的偷偷搓着冻僵的手,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。
有的下意识攥紧朝珠,仿佛这样能给自己一些力量。
还有的低头盯着地砖缝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祖宗家法是文官集团的“护身符”,多少年来,不管出了什么事,搬出“祖制”就能挡三分之一的麻烦。
可江山安危是帝王的头等大事,陛下这话,分明是逼着他们二选一,怎么答都容易得罪人。
保守派文官心里打鼓:要是说“家法重要”,陛下肯定不满。
要是说“江山重要”,以后还怎么用祖制挡事?
实干派则眼神闪烁:想支持陛下,又怕被保守派抱团排挤,毕竟朝堂上还是守旧的人多。
朱厚照没等他们缓过神,继续追问。
声音像撞钟似的,在大殿里回荡,越发铿锵有力。
“朕再问你们!要是有一天,祖宗家法成了大明江山的绊脚石,成了贪官污吏的保护伞,甚至让江山亡国灭种——”
“那这祖宗家法,朕还要不要守?”
他猛地站起身,龙袍下摆扫过龙椅,发出“哗啦”一声响。
大步走下龙椅,踩着金砖,一步步走到群臣面前。
明黄色的龙袍在殿光下晃得人眼晕,每一步都踩得沉稳有力,像踩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大家都读圣贤书,学过历史,该记得秦穆公吧?”
“他打破‘诸侯不越界’的旧制,挥师西扩,吞并十二国,开辟千里疆土,才有了‘穆公霸业’,让秦国跻身春秋五霸!”
“可后来的秦君,抱着‘祖宗之法不可变’的念头,守着老规矩庸碌无为,让秦国沦为列国欺负的不入流小国,连河西之地都被晋国抢了去,百姓被掳走,城池被烧毁!”
“直到秦孝公继位,他砸了刻满旧制的竹简,力挺商鞅变法,彻底抛弃那些过时的祖宗家法——”
“废井田、开阡陌、奖军功、严法度,秦国才从泥沼里爬出来,一跃成为虎狼之国,最后横扫六国,一统天下!”
朱厚照突然抬手,指着殿外的天空,声音陡然拔高,震得殿角的铜铃嗡嗡作响。
“这难道不是‘破家法、保江山’的铁证吗?”
“现在!《问刑条例》就是那过时的‘家法’!”
“按条例处置贪官,贪三百万两只流放,贪几万两只贬官——”
“边军将士在前线冻掉手指、啃发霉麦饼,贪官在京城花天酒地、娶三妻四妾,最后却能全身而退!”
“这样下去,边军将士寒了心,下次蒙古人、鞑靼人再来侵犯,谁还会为大明拼命?谁还会守护这江山?”
“到时候,江山没了,宗庙没了,百姓成了亡国奴——”
“你们守的祖宗家法还有什么用?”
“你们这些文官,还能捧着‘祖制’去给新皇帝磕头,换个乌纱帽当差吗?”
最后一句话,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百官心上。
不少保守派文官脸色惨白,双腿微微打颤,头埋得更低了。
陛下戳中了他们心底最深的算计,却又让他们无法反驳。
是啊,江山都没了,祖制、乌纱帽,又能值什么?
朱厚照转身,一步步走回龙椅,语气稍稍缓和,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所以,诸位爱卿,都说说吧。”
“到底是江山重要,还是祖宗家法重要?”
大殿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,没人敢先开口。
保守派缩着脖子,怕被陛下记恨。
实干派互相递着眼色,想看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