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治十八年十二月十七日清晨,寒风卷着雪沫子,抽在脸上如同小刀子割肉般生疼。
李东阳、杨一清、王恕三人裹紧棉袍,骑着马直奔大理寺。
这是他们今日要攻克的第一个目标,也是最后两块“硬骨头”之一。
马蹄踏过结了冰的青石板,发出“嗒嗒”的脆响,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。
大理寺卿吴一贯早已站在衙门口等候,青黑色的官袍上落了层薄雪。
见三人骑马过来,他连忙小跑着上前,拱手见礼。
“李首辅、杨次辅、王阁老,这么早冒着风雪过来,可是为修订《问刑条例》的事?”
说话时,他还下意识地搓了搓冻红的手。
李东阳翻身下马,拍了拍身上的雪,笑着点头。
“吴卿倒是聪明,一猜就中,正是为此事而来。”
杨一清和王恕也跟着下马,几人踩着积雪,往值房走去。
四人走进值房,暖炉里的炭火正旺,驱散了满身寒气。
刚坐下,小吏端来热茶,吴一贯就苦笑着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道。
“首辅,不瞒您说,大理寺这几天也在争论这事。”
“有人说要守祖制,不能改先帝定的条例;有人说要顺民心,贪官不除国无宁日。”
“老夫夹在中间,正拿不定主意呢。”
他说着,手指叩了叩案上的复核案卷,纸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。
李东阳放下茶杯,开门见山。
“吴卿,那我就直说了——陛下修条例,不是为了违背先帝。”
“是为了收拾兵部那三百万两的烂摊子,是为了让大明的吏治清明起来。”
他往前凑了凑,语气诚恳。
“你想想,大理寺管刑狱复核,以前因为《问刑条例》量刑太轻。”
“多少贪腐案明明证据确凿,主犯贪了几万甚至几十万两,却只能判个流放三千里。”
“百姓背后骂你们‘官官相护’‘拿了好处不办事’,你们心里舒服吗?”
“要是改了条例,”李东阳的声音陡然提高。
“你们就能按《大明律》‘贪腐满万即斩’的律条公正判案。”
“既对得起百姓的信任,又能彰显大理寺‘明辨是非、严惩奸邪’的公正名声。”
“这难道不是好事?难道不是大理寺该做的事?”
杨一清跟着补充,语气里带着几分警示。
“而且陛下的耐心有限,现在吏部、户部、礼部、刑部、工部都已联名支持修法。”
“整个朝堂,就剩大理寺和都察院还没表态。”
“要是你们坚持反对,陛下一旦硬来,下旨强推修法。”
“不仅你们大理寺脸上无光,被说成‘顽冥不化’,东厂和锦衣卫手里的那些‘复核疏漏’的旧账。”
“怕是也要被翻出来——那些年因为条例限制,不得不从轻处理的案子,要是被陛下当成‘徇私枉法’,后果不堪设想啊。”
吴一贯的脸色瞬间变了,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。
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“复核疏漏”的旧账,当年不少案子他明知判轻了,却碍于条例只能如此。
要是真被翻出来,就算有一万个理由,也洗不清“徇私”的嫌疑。
他沉默了片刻,突然站起身,拱手道。
“首辅说得对!大理寺不能拖朝廷的后腿,不能让百姓戳脊梁骨!”
“老夫这就召集官员,联名上书支持修法!”
“好!”李东阳满意地点头。
“吴卿识大体、明事理,大明不会忘了你的功劳。”
吴一贯雷厉风行,立刻让人去传所有堂官、主事。
官员们早就听说了其他部门的动向,再加上吴卿亲自发话,没人敢反对。
不到一个时辰,大理寺的联名奏疏就拟好了。
吴一贯亲自拿起朱笔,一笔一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,又盖上大理寺的鎏金大印,双手捧着递给李东阳。
“首辅,这是大理寺的奏疏。”
“老夫在此立誓,以后审案一定公正严明,绝不姑息贪腐,对得起‘大理’二字!”
李东阳接过奏疏,指尖触到温热的纸张,笑着道。
“有吴卿这句话,老夫就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