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阁内,银丝炭在鎏金铜炉中噼啪作响。
火星子跳跃着舔舐炉壁,溅起细碎的光斑。
光斑落在金砖地面上,转瞬即逝。
气氛温暖而静谧。
之前的剑拔弩张已不复存在,只剩下君臣二人低声交谈的沉稳语调。
空气中弥漫着雨前龙井茶香,格外舒心。
李东阳躬身应完旨,缓缓抬头看向朱厚照。
他的目光落在了朱厚照年轻却坚毅的侧脸上。
只见朱厚照正凝视着案上《问刑条例》草案。
他的指尖停留在“法不阿贵”四个朱红大字上。
他眼神里的坚定与决绝,像淬了火的钢铁。
这让李东阳心头一暖,也越发敬佩。
“陛下,刚才刘宇、吴一贯的反应,果然如您所料,还是舍不得文官那点特权啊。”
李东阳轻声开口,打破了短暂的安静。
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,也有几分庆幸。
庆幸陛下早有预判,没让他们的私心影响新政。
朱厚照收回目光,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。
“他们当了一辈子文官,从科举入仕那天起,就被灌输‘士农工商’的等级观念,习惯了‘刑不上大夫’的特殊优待。”
“突然要让他们和武官、小吏,甚至普通百姓一样遵法守纪,没了特权当护身符,自然不适应,心里难免抵触。”
他迈步走到李东阳面前,身形挺拔如松。
“但大明的律法,不是为特权阶层服务的,必须一碗水端平,一视同仁!”
“否则怎么服众?怎么震慑那些潜藏的贪官?怎么让百姓相信朝廷是真心为他们着想?”
“所以朕才定了‘单独上奏’的规矩。”
朱厚照顿了顿,进一步解释自己的考量。
“若是允许联名上奏,刘宇、吴一贯这些三司大佬,定会私下威逼利诱下属,让所有人统一口径。”
“到时候咱们听到的都是‘一致赞同’的假意见,条例看似顺利通过,落地时还是会因为不符合实际、触动太多人利益而处处受阻。”
“单独上奏就不一样了。”
“小吏们没了上司的直接压力,不用怕被穿小鞋、遭报复,才敢说真话、讲实情。”
“咱们才能知道条例到底有哪些疏漏,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完善,哪些细节没考虑到基层的实际情况。”
李东阳恍然大悟,连忙躬身拱手。
“陛下这招太高明了!”
“既杜绝了三司大佬裹挟部门意见、隐瞒真实想法,又能听到最底层官吏的心声,还能避免暗箱操作、结党营私,真是一举三得!”
“臣之前还担心,刘宇他们会暗中做手脚,让下属不敢说反对意见,现在有了这个规矩,他们就算想动手脚,也没了合适的由头,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说真话!”
李东阳越说越佩服,看向朱厚照的眼神里,满是信服。
朱厚照笑着摆手,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,却更多的是坚定。
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”
“整顿吏治本就难,触动既得利益者的蛋糕更难。”
“若是连条例修订都被特权阶层操控,那新政就成了笑话,之前的努力也都白费了。”
他想起之前清查兵部窝案时,文官集团抱团阻挠、联名上奏混淆视听的场景,语气沉了几分。
“之前刘大夏的同党,就是靠着‘文官联名保奏’这一套,试图混淆视听,差点让那桩贪腐大案不了了之,这次绝不能重蹈覆辙!”
“朕要的是能落地、能管用的铁律,不是用来装点门面的空文。”
李东阳连连点头附和。
“陛下说得是!”
“那次多亏了陛下明察秋毫、力排众议,才没让贪官蒙混过关,还了边军将士和百姓一个公道。”
“这次有了‘单独上奏’的规矩,定能让条例修订得更完善、更贴合实际,没人敢再暗中作梗!”
“不过臣有个顾虑。”
李东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眉头微微皱起。
“单独上奏虽能保证意见真实,但三法司官吏众多,上到侍郎、少卿,下到主事、小吏,加起来足有数百人,奏折汇总起来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,效率会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