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座崭新的城池,如同初升的朝阳,正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的所有期盼,缓缓铺展开一幅安宁祥和的生活画卷。
妇人们低头缝补衣物,男人们热议着未来的工坊生计,孩子们则扒着车窗,好奇地打量着沿途掠过的田野与村落,欢声笑语伴着轨车的轰鸣一路向北。
辽州回迁的民众虽不必再奔赴沙场浴血拼杀,可军户守土的本分却未曾半分免去。
只不过往日全户征召、常年戍边的旧制已然更改,改为每家每户轮流派人,登上城池巍峨的了望台值守警戒——
白日里睁大眼睛留意远方旷野的风吹草动,但凡见着不明旗号或大批人影便即刻通报;
夜里则守着烽火台,一旦察觉异动便点燃烽火传递讯息。
这般差事虽算不得披星戴月的辛苦,却也是守护家园与城池的一份沉甸甸的责任,没人敢有半分懈怠。
城中开办的火器使用培训班,眼下也只能教些最基础的装弹、瞄准、点火技巧。
实在是初建之城诸事繁杂,工匠要赶工、技术员要指导、管事要统筹,人手短缺到了极点,根本抽不出多余的人力细化教学。
更细致的拆解保养、战术配合等专业培训,只能等三座城池彻底步入正轨,工坊与矿山运转平稳,各项事务尘埃落定后,再慢慢统筹安排。
单说辽河城周边的几座矿山,即便尚未进入满负荷开采状态,也急需十万矿工填补一线劳作的空缺;
松江城与曹化淳城的矿山规模与辽河城不相上下,各自所需的矿工数量亦不低于十万之众。
这般掐指一算,整个燕北地区,仅基础矿奴的缺口就高达三十万人。
眼下从安东卫送来的六千俘虏,不过是杯水车薪,连一座矿山的需求都难以满足,后续还需从战场源源不断地押送俘虏补充,才能真正撑起三座城池的矿业根基,让工坊的机器持续轰鸣。
另一边,邳州城吴川部大胜的捷报,经八百里加急快马昼夜疾驰,一路冲破风霜阻碍,稳稳送入了兵部大堂。
张缙彦双手捧着那份写满战绩的捷报,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一股脑涌到了头顶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,简直要幸福得发疯。
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,竟一把抱住兵部大堂里那根雕龙画凤的楠木立柱,笑得肩膀不住发抖,连眼角都沁出了激动的泪光——
自他出任兵部尚书以来,面对流贼的屡屡挑衅,军队多是被动防御,不断失城失地到差点万劫不复,从未有过这般扬眉吐气的大胜。
后来又遭遇南方藩王割据后的北伐,没想到只是首战,便创下了零伤亡、生擒近六千敌军的辉煌战绩,这般荣光,怎能不让他心潮澎湃?
笑了许久,他才勉强按捺住翻涌的心绪,小心翼翼地将捷报折叠整齐,贴身揣进衣襟里,仿佛那不是一张纸,而是稀世珍宝。
随后他亲自迈开大步,快步赶往内阁,要第一时间把这份天大的喜讯禀报给两位阁老。
此时内阁的偏厅里,两位阁老正相对而坐,在一张紫檀木棋盘上对弈。
二人皆是历经朝堂风雨、心思深沉、谋算深远之辈,落子极慢,每一步都要捻着棋子斟酌许久,反复推演后续的攻防变化,往往一天下来也下不了十几手,一盘棋常常要拖上一个月有余才能见分晓。
两人棋力本就相当,你来我往间攻防兼备、步步为营,极少能有一方占据绝对优势分出胜负。
厅内静悄悄的,只剩黑白棋子落在棋盘上的“嗒嗒”轻响,衬得周遭愈发静谧。
张缙彦还未踏入内阁偏厅的朱红门扉,便已按捺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激动,隔着门槛便大声呼喝起来:
“阁老!大喜!是天大的大喜啊!”
这般不管不顾的急切模样,与内阁平日里沉敛静谧的氛围格格不入——
他实在是憋不住了,这等压抑多年后扬眉吐气的大胜,恨不得立刻敲锣打鼓让满朝文武都知晓。
陈演放下手中的白子,接过张缙彦递来的捷报,指尖捻着泛黄的纸页,逐字逐句看得格外仔细,连标点符号都未曾放过。
起初还带着几分审慎的眉头,越看越舒展,嘴角的笑意从眼角蔓延到耳根,怎么也收不住。
他的欣喜与张缙彦的狂喜截然不同,没有失态的张扬,更像是一种憋着多年的意气终于得以舒展——
他在心里暗戳戳地与万历朝的阁老们隔空较量:
当年你们面对后金,明明国力、兵力皆占优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