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着莫语蹲在井边打水,背影在熹微的晨光里透着股踏实,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,邻居家的大哥哥也总这样,挑着水哼着歌,给他分半块糖。
这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掐灭了。
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,攥紧水管——想这些干啥?这是他的仇人,是让他丢尽脸面的家伙!
莫语刚把水桶装满,直起身要挑担子,影突然从蒿草里窜出来,举着锈水管就往他后脑勺砸。
这一下又快又狠,带着风声,要是砸实了,非开瓢不可。
可莫语像是背后长了眼,猛地往前一扑,水管“哐当”
砸在井台上,碎成好几截。
莫语顺势从地上爬起来,抄起旁边的扁担,转身就打。
“又是你!”
莫语的声音带着火气,扁担抡得呼呼响。
他早就觉得不对劲,这几天总感觉有人跟着,没想到影还敢来。
影没了水管,就把弹簧刀掏出来,瘸着腿跟莫语周旋。
他知道自己体力不如从前,只能靠偷袭。
两人在井台边打起来,扁担抽在影的背上,“啪”
的一声脆响,他疼得闷哼,却不管不顾,刀往莫语腿上扎。
莫语被他缠得没办法,干脆把扁担一扔,扑上去抱住他的腰,往地上滚。
两人滚进蒿草里,身上沾满了草籽和泥土,拳头往对方身上招呼,没章法,却都带着狠劲。
影咬着莫语的胳膊,血腥味在嘴里散开;莫语掐着影的伤口,疼得他直翻白眼。
打着打着,影突然摸到块石头,抓起就往莫语头上砸。
莫语偏头躲开,石头砸在他的耳朵上,嗡的一声,半边脸都麻了。
“我弄死你!”
影红着眼,还想再砸。
莫语急了,抓起身边的水桶,劈头盖脸泼过去。
井水冰凉,浇得影一个激灵,手里的石头掉在地上。
就这一下,莫语抓住机会,把影摁在地上,膝盖顶着他的胸口:“你到底想干啥?非要拼个你死我活?”
影喘着粗气,脸上全是泥水:“我丢的脸,得用你的血来洗!”
他突然笑起来,笑得像哭,“我这辈子,从没像现在这么窝囊过……”
莫语看着他扭曲的脸,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。
他想起阿强说过,影以前是个孤儿,在训练营里被打得半死才活下来。
他慢慢松开手:“我没想看你笑话,是你自己追着不放。”
影愣住了,好像没料到他会松手。
他挣扎着想起来,可莫语没再拦他。
他看着莫语捡起扁担,挑着水桶往社区走,背影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,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他坐在蒿草里,摸了摸脸上的燎泡,已经结了层硬痂。
风一吹,痂裂开了,有点疼,却没之前那么钻心。
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大哥哥,后来听说被人贩子拐走了,再也没回来。
“操……”
影往地上啐了口,不知道是在骂莫语,还是在骂自己。
他站起来,一瘸一拐地往窝棚走,帆布包拖在地上,出沙沙的声响。
走到窝棚门口,他停住了。
里面还是那堆干草,还是那股霉味,可他突然不想进去了。
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,朝着火车站的方向。
路过小卖部时,他把那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放在窗台上,没偷东西。
老板在屋里打哈欠,没看到他。
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,只知道不想再回那个窝棚,不想再找莫语报仇。
他摸了摸口袋,空空的,只有那把卷了刃的弹簧刀。
他把刀扔进路边的臭水沟,看着它沉下去,溅起一圈黑水。
天慢慢亮了,太阳从东边爬上来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影的腿还在疼,脸上的疤估计要留一辈子,可他心里那股拧巴的怨恨,好像被早上的井水浇灭了,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,像没熟透的果子,有点涩,却不那么苦了。
他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,步子还是有点瘸,可每一步都比之前踏实。
或许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,打份正经工,也不是不行。
他这么想着,嘴角好像往上翘了翘,虽然脸上的疤扯得有点疼。
影朝着火车站走了没多远,腿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,每走一步都像踩着棉花,虚飘飘的。
路边有个早点摊,蒸笼里冒出的白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