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夏的一个傍晚,突然下起了大雨,胡同口的排水口堵了,积水很快没过了脚踝。
街坊们都出来扫水,莫语却蹲在排水口旁,徒手往外掏淤泥里的塑料袋、烂菜叶。
影看见时,骂了句“傻小子”
,转身就回家拿了把铁钩子来递给他。
等水退了,莫语的手被泡得白,指甲缝里全是泥。
张奶奶端来姜糖水,看着他直叹气:“你说你,就不能慢点?”
莫语嘿嘿笑,指着旁边修好的排水口:“你看,这不痛快了嘛,下次下雨就不怕淹了。”
有天晚上,莫语正修一个断了弦的二胡,突然听见院里有动静。
出去一看,是个半大的小子,抱着个破篮球,站在他的工作台前直转悠。
那小子见了莫语,吓了一跳,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……我想修修这球,明天学校比赛……”
莫语接过球,现是气嘴坏了。
他找出个旧气嘴,又用火烤软了橡胶圈,一点点套上去。
修好后递给那小子,说:“去吧,别耽误了比赛。”
小子愣了愣,突然鞠了个躬,抱着球跑了,跑远了还喊了声“谢谢叔叔”
。
影在屋里听见了,探出头来:“你就不怕是来偷东西的?”
莫语收拾着工具,头也不抬:“看他那样,就是急着用。
再说了,咱这院里,哪有偷东西的道理。”
影撇撇嘴,转身回屋了,可莫语分明看见,他嘴角偷偷翘了一下。
秋分那天,社区给莫语了个“便民能手”
的小红旗,挂在他的工作台上方。
风吹着红旗“哗啦啦”
响,跟他修东西时“叮叮当当”
的声音混在一起,倒像支挺好听的歌。
街坊们路过,总爱停下来瞅两眼,有的递个苹果,有的送把青菜,说:“莫语啊,歇会儿,别累着。”
莫语看着那面小红旗,又看看堆在桌上等着修的物件——掉了把的茶壶、松了带的书包、不转的台扇……
突然觉得,这日子就像他手里的螺丝刀,看似平平常常,却能一点点把零散的生活拧得紧实又暖和。
他拿起那个松了带的书包,想着明天一早孩子背上修好的书包时,肯定会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,心里就美滋滋的,手上的活计也更有劲了。
莫语那面“便民能手”
的小红旗,被影挪到了杂货铺门口,说是“借我沾沾光,招招财”
。
莫语没跟他计较,反正工作台前堆的活儿够他忙到年底——李大爷的收音机串台了,王婶的铝锅把手掉了,连隔壁楼的小姑娘都抱着个掉了耳朵的陶瓷兔子来找他,眼泪汪汪的:“叔叔,能把它耳朵粘好吗?是我奶奶送的。”
莫语找了管强力胶,小心翼翼地把兔耳朵对上,又用细麻绳轻轻捆住,让小姑娘过两天来取。
“保证跟原来一样。”
他说得认真,小姑娘破涕为笑,从兜里掏出颗奶糖塞给他:“给你,甜的。”
等小姑娘走了,影凑过来看热闹:“这玩意儿粘好了也不值钱,费那劲干啥?”
莫语正在擦胶水瓶子,头也不抬:“在你眼里就只有钱?这兔子在孩子心里,比你那卤肘子金贵。”
影被噎了一下,悻悻地回屋翻他的卤料包,嘴上还嘟囔:“我那肘子能填肚子,这兔子能吗?”
话是这么说,第二天影就拎着个掉了底的铁皮桶来找莫语:“给我焊焊,装卤料渣用。”
莫语接过桶,现底是被老鼠咬了个洞,笑着说:“你这桶里是不是有肉渣?不然老鼠能下这狠口?”
影挠挠头:“可能……上次倒得不干净。”
焊桶的时候,火星子溅到莫语手背上,烫出个小红点。
他“嘶”
了一声,影赶紧从屋里翻出管牙膏递过来:“抹点这个,管用来!”
莫语白他一眼:“你这是治烫伤还是刷牙?”
嘴上嫌弃,却还是挤了点抹上,凉丝丝的,还真不那么疼了。
入秋之后,天渐渐凉了。
莫语的工作台挪进了阿力木作坊的外间,阿力特意给他隔出个小角落,摆上张旧桌子,窗户正对着胡同口的老槐树。
“这样你就不用挨冻了。”
阿力一边刨木头一边说,“晚上我锁门晚,你想弄到啥时候都行。”
莫语心里暖烘烘的,从家里搬来个小煤炉,冷了就烧点炭。
影知道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