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安果然在岸边脱鞋,小脚丫刚沾到水就缩回去,冻得直跺脚。
莫语把他抱起来,往影手里塞了个粗布褂子:“穿上,别硬撑。”
影套上褂子,布料湿乎乎贴在身上,更冷了,可他还是梗着脖子往上游走:“再试最后一网,捞不着就回。”
这次还真网着条像样的,巴掌长的鲫鱼,在网里蹦得欢。
“中了中了!”
影举着网往岸边跑,脚下的石子硌得他龇牙咧嘴也顾不上。
莫语接过鱼,往带来的陶罐里放,罐底早铺了层水草,鱼在里面游得挺欢。
“够了,”
莫语盖紧盖子,“回去熬汤,再晚张大爷该等急了——他那自行车还等着修呢。”
回去的路上,影冻得直打哆嗦,却举着陶罐跟宝贝似的。
安安扒着罐口看,小手指在罐壁上划来划去:“鱼鱼游,鱼鱼跳。”
影逗他:“等会儿让你爹给你做鱼丸,q弹得能弹起来。”
莫语白他一眼:“就一条鱼,够谁吃?熬汤全家分着喝。”
到了张大爷家,影先蹲在灶前烤火,浑身冒白气,像个刚从蒸笼里捞出来的馒头。
张大爷的自行车就靠在墙根,脚蹬子松得能转三百六十度。
“这老伙计陪我赶集用了十年,”
张大爷叹着气,“前儿载着两筐白菜,蹬着蹬着就掉了。”
莫语蹲在地上修脚蹬子,先把松动的螺丝拧下来,往轴里滴了点机油,又找了块铁皮垫在里面。
“这样就紧了,”
他用扳手把螺丝拧死,“载百八十斤没问题。”
影凑过来看,见脚蹬子转得顺滑,直咂嘴:“你咋啥都会?我上次修二柱子的车,越修越晃。”
张大爷往影手里塞了个烤红薯,热得烫手:“暖暖身子,看你冻的。”
影捧着红薯往嘴里啃,甜浆顺着手指流,他赶紧用舌头舔,引得安安直笑。
莫语把修好的自行车往院里推,试了试刹车,又调了调车座高度:“大爷您试试,看看合适不。”
张大爷骑上去转了圈,笑得合不拢嘴:“得劲!
比新的还得劲!”
非要留他们吃饭,熬了锅红薯粥,还炒了盘鸡蛋。
影喝了三碗粥,吃了五个鸡蛋,摸着肚子说:“大爷您这手艺,比我娘强,她炒鸡蛋总糊。”
张大爷乐了:“想吃就常来,我这儿鸡蛋管够。”
回去的路上,影拎着陶罐走在前头,里面的鱼还在扑腾。
安安被莫语抱在怀里,小脑袋靠在他肩上,嘴里念叨着“鱼丸”
。
影回头喊:“莫语,晚上做鱼丸时多放葱花,安安爱吃。”
莫语点头:“再给你煮碗姜汤,省得你感冒。”
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,影的湿衣服早被体温焐干了,身上带着股烟火气和鱼腥味。
莫语看着他颠颠跑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日子真好——冻了半宿摸来一条鱼,修好了车喝了热粥,身边有吵吵闹闹的影,有奶声奶气的安安,还有惦记着你的张大爷,比啥山珍海味都强。
快到便民棚时,影忽然停下脚步,举着陶罐喊:“莫语你看!
鱼还活着呢!
今晚的汤准鲜!”
莫语笑了笑,加快脚步跟上他。
安安在怀里嘟囔:“要放豆腐……”
影乐了:“放!
多放!
让你吃个够!”
晚风里飘着家家户户的饭菜香,混着影身上淡淡的鱼腥味,竟让人觉得心里满当当的。
莫语知道,明天还有修不完的东西,还有操不完的心,可只要身边有这俩人,再冷的河水,再累的活儿,都透着股暖烘烘的甜,像张大爷给的烤红薯,烫在手里,甜在心里。
影蹲在灶前烧火,火苗“噼啪”
舔着锅底,锅里的鱼汤咕嘟咕嘟响,白花花的浮沫往上冒。
“得把沫子撇了,”
他举着勺子瞎搅,被莫语一把夺过去,“你这是熬汤还是毁汤?”
莫语用勺子轻轻撇去浮沫,往锅里扔了块豆腐,“等会儿再放葱花,现在放就煮烂了。”
安安扒着灶台边,小鼻子快贴到锅盖上,“香!”
他吸溜着口水,“比张奶奶做的肉汤香。”
影在旁边得意:“那是,这鱼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摸来的!”
莫语敲了敲他的脑袋:“就你贫,一条小鱼还生命危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