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亮,莫语就醒了,影的胳膊压在她腰上,沉得像块磨盘。她轻轻挪开,摸出枕边的绣谱,借着窗纸透的微光翻——昨天绣的翅膀尖还得再补两针,渐变的线得接得更顺,像影刻木头时的纹路,不能有棱有角。
灶房的柴火是昨晚劈好的,莫语引燃火种,锅里添了水,抓了把新麦面。今天想做疙瘩汤,影说过,新麦面做的疙瘩滑溜溜的,比陈面香。面在碗里搅成絮状,她想起影画凤凰的傻样——半夜趴在炕桌上,铅笔头磨得只剩个芯,画的凤凰爪子像鸡爪子,逗得她直乐。
安安醒时,疙瘩汤正冒着热气。小家伙光着脚丫跑到灶房,鼻子嗅来嗅去:“娘,有鸡蛋味!”莫语往她嘴里塞了块灶糖:“去叫你影叔,说再不起,鸡蛋就被黄黄啄了。”安安举着灶糖往外跑,没一会儿就听见影在院里喊:“黄黄敢!看我不把它拴柴房里!”
早饭喝着疙瘩汤,就着二柱子媳妇给的咸鸡蛋。影咬了口鸡蛋,蛋黄油顺着嘴角流:“今天给绣架装抽屉,保证比镇上买的还严实,针啊线啊掉不了。”莫语往他碗里舀了勺汤:“别光顾着说,快吃,凉了该腥气了。”
影去院里找木板时,莫语把绣谱和红布往绣架上摆。红底撒金的布铺在架上,被晨风一吹微微晃,像天边的晚霞落下来了。她拿起针线,照着绣谱上的凤凰尾巴绣——得用七根线,从绯红到绛紫,一根比一根深,影说这样像火烧云,有层次。
小柱背着书包来的时候,影正蹲在院里锯木板,“吱呀吱呀”的,像老槐树在哼哼。“影哥,俺娘让俺给你送这个!”小柱举着个铁盒子,里面是他爹用剩下的铁钉,“说装抽屉用得着。”影往他手里塞了块灶糖:“谢你娘,回头给你刻个弹弓,比你手里的结实。”
莫语绣得正入神,影突然凑过来,手里举着个小木头玩意儿——是个凤凰头,眼睛用黑珠子嵌着,正瞅着她笑。“给你当样子,”他把凤凰头往绣架上一放,“比绣谱上的直观。”莫语瞅着木头凤凰,还真比纸上的清楚,针脚走得都顺了些。
晌午日头毒,莫语把竹帘往绣架上搭了块,挡住直射的太阳。影的抽屉也钉得差不多了,巴掌大的小抽屉,上面还刻了朵小雏菊,跟莫语绣的一个样。“你看这锁扣,”他得意地演示,“一按就开,一推就锁,比二柱子家的木箱还严实。”
二柱子媳妇挎着篮子路过,看见抽屉直咂嘴:“影小子这手艺,不去镇上开个木匠铺可惜了。”影嘿嘿笑:“就会这点皮毛,哪能跟王木匠比。”二柱子媳妇往莫语手里塞了把豆角:“刚摘的,嫩得很,中午炒着吃。”
安安和小柱在院里玩“藏猫猫”,把影刻的木头玩意儿往柴房里塞。安安举着个木头小鸡喊:“影叔的小鸡藏柴堆里了!”小柱举着个木头虫子喊:“影婶的虫子在水缸后面!”逗得莫语直笑,手里的针差点扎着手指头。
日头偏西时,凤凰的尾巴绣出了一小截,七根线混在一起,真像火烧云漫过来了。影凑过来看,眼睛瞪得溜圆:“比我画的强一百倍!”他伸手想摸,又赶紧缩回去,怕手上的木屑蹭脏了,“晚上我烧点热水,给你泡泡手,看你累的。”
晚饭炒的豆角,熬的玉米糊糊。影给张奶奶盛了碗糊糊:“您尝尝,新玉米磨的,甜得很。”张奶奶喝着糊糊,眼睛直瞟院里的绣架:“莫语这手艺,将来能当绣娘,镇上绣坊的姑娘都比不过。”莫语脸一红,往奶奶碗里夹了筷豆角:“您快吃,再夸我就绣歪了。”
夜里躺炕上,莫语摸着影给她揉过的手,暖乎乎的,不酸了。影从背后搂着她:“明天去山上采点野菊花,给你泡手,比热水管用。”莫语往他怀里钻了钻:“不用那么麻烦,有你揉就够了。”影笑:“那哪行,我媳妇的手金贵,得好好疼。”
窗外的风带着点玉米香,吹得孔雀幌子“哗啦啦”响,铃铛“叮铃叮铃”的,像谁在数着日子过。莫语闻着影身上的木头味混着汗香,听着他渐渐匀实的呼吸,突然觉得,这日子啊,就像手里的针线,一针一线走着,看着慢,可攒着攒着,就成了幅暖融融的画,揣在怀里,怎么都捂不热似的,从里到外透着甜。
影把最后一个木箱子搬上驴车时,莫语正摸着院里的红竹竿发呆。竹竿上的孔雀幌子被风刮得哗啦啦响,铃铛叮铃叮铃的,像在跟她道别。影凑过来挠挠头:“真走啊?到了潘家园,可没咱这院子舒坦。”
莫语转身往驴车上爬:“张奶奶说了,那儿识货的多,你刻的木头玩意儿能卖上价。”安安抱着她的布老虎,趴在箱子上喊:“影叔,潘家园有糖画不?”影把她往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