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份“善意提醒”的电文,还言犹在耳。
汤恩伯的这次惨败,恰好为他们“暂缓攻势、巩固战果”的建议,提供了一个最完美的、也是最令人无法反驳的借口。
很快。
一封由委员长亲自口述、侍从室主任张治中亲笔拟定的回电,便发往了楚云飞的指挥部。
电文的措辞,充满了安抚与“大局观”的说辞。
内容如下:“冀南之挫,非战之罪,乃天时不利,敌寇狡诈所致。
胜败乃兵家常事,一时之得失,不足以论英雄。
想当年,唐之郭子仪,为安社稷,亦曾忍受仆固怀恩之辱,终成中兴名臣。
昔汉之韩信,为成大业,亦有胯下之辱。
今日之局,正需我辈将士,有此风骨,有此胸襟,当以‘相忍为国’四字为重.”
电文中,引经据典。
通篇都是劝慰楚云飞要忍受这暂时的屈辱,要以国家大局为念。
然而,在这些冠冕堂皇的词句之后,才是真正的命令。
“汤恩伯将军乃党国柱石,第十三军亦为抗战中坚,断不可有失。
望云飞能以手足之情、袍泽之谊为念,暂缓对石家庄之攻势,立刻集结主力,向南运动,解南宫之围,救援汤部。
此为当前之第一要务,其余皆可从缓。中正。”
方立功将电文念完,气得将手中的纸张捏得“咯咯”作响。
“相忍为国好一个相忍为国!”方立功愤怒地说道,“云公,这哪里是让我们救援,这分明就是借着汤恩伯的败仗,顺着美国人的意思,让我们放弃整个华北反攻的大好局面!”
“一旦我们主力南调,北线的日军便得了喘息之机,整个石家庄合击计划,将前功尽弃!”
“我们数万将士在南口、在平型关、在邯郸流的血,岂不是都白流了!”
楚云飞没有说话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份电报。
救,是肯定要救的。
但是怎么救,是一门学问。
这封电报里面,实际上已经感受到了山城诸公们的态度。
他知道,这不仅仅是委员长的命令。
其背后。
更是来自大洋彼岸那只无形的手,妄图操控着棋局的走向。
他沉默了良久。
久到方立功众人以为他会选择服从。
然而,楚云飞却突然抬起头。
对身旁的机要参谋说道:“给我接二战区长官司令部,我要和阎长官直接通话。”
电话很快接通。
“我是楚云飞,找阎长官.”
电话那头的作战参谋明显的愣了一下:“楚长官,您稍等,阎长官他在半个小时前换上了便装,和楚主任一行人”
楚云飞心中有数,旋即点了点头:“没事,尽快回电话。”
“是!”
此时此刻的太原。
时值午后,阳光正好,太原城南的钟楼街上。
人来人往,熙熙攘攘。
沿街的商铺,无论是卖着布匹绸缎的老字号。
还是飘散出诱人香气的面馆、烧饼铺,都开着门迎客。
伙计们的吆喝声、顾客们的讨价还价声、孩童们追逐打闹的嬉笑。
以及从不远处的工业区方向传来的、隐约而富有节奏感的机器轰鸣声,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一曲独属于这座城市安定而繁忙的交响乐。
人群之中,三名身着普通便服的中年男子,正缓步而行。
在他们的不远处,则是十几名同样身穿普通便服的随行警卫人员。
就三人的衣着来看像是富庶的商贾,又或是出行的乡绅。
在繁华无比的太远城内丝毫不起眼。
为首之人,正是第二战区司令长官、山西绥靖公署主任——阎锡山。
他今日脱下了那身象征着权力的将官服。
换上了一件朴素的灰色长衫,手中慢悠悠地盘着两颗核桃。
那双深邃而精明的眼睛。
此刻正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与笑意。
三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上的一切。
这是他治下的山西。
是他经营了数十年的地盘。
现在,即便是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,在他的治理下,这里依旧保持着一份难得的秩序与安宁。
这份安居乐业的景象。
对于阎老西而言,比任何战报上的胜利。
都更能让他这个“山西王”,感到满足。
“楚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