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了。
两个身穿国民服、手臂上戴着“兵事”袖标的征兵官,面无表情地,走了进来。
他们的身后,还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宪兵。
为首的征兵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语气问道:“田中信雄,是哪一个”
正在角落里,用破布,给小女儿子,缝补着旧袄的田中信雄,身体,猛地一僵。
他缓缓地,抬起头,那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的脸上,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。
“我就是”
征兵官从公文包里,抽出一张盖着红色印戳的征召令,扔在了他的面前:“很好。”
“根据帝国最新颁布的《国民总动员法》,你田中信雄现已被正式征召入伍。”
“即刻跟我们走!”
“什么”
一旁的妻子千代,闻言如同五雷轰顶。
她抱着怀中同样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:“噗通”一声,就跪倒在了地上。
“长官!长官!求求你们,行行好啊!”
她的声音里,充满了绝望的哀求:“我们家男人,他已经快四十多岁了!”
“身体也不好!他怎么能去当兵打仗啊!”
“而且”
千代指着墙角那个小小的、简陋的灵位,泣不成声,“我们家的大儿子一郎,他三个月前,刚刚在支那的战场上,为天蝗陛下玉碎了啊!”
她以为,这番血泪的控诉,能换来一丝的同情。
然而征兵官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。
他只是,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灵位,语气愈发的冰冷:“为天蝗陛下尽忠,是每一个帝国子民,至高无上的荣耀。”
“你的儿子,是英雄。”
“现在,轮到他的父亲,去继承他的荣光了。”
他对着身后的宪兵,不耐烦地,挥了挥手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带走!”
两名宪兵立刻上前,如同拖拽牲口一般,将还在发愣的田中信雄,从地上粗暴的架了起来。
“不!不要!放开我丈夫!放开他!”
千代哭喊着想要上前阻拦,却被一名征兵官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倒在地。
“滚开!”
“再敢阻挠公务,以‘非国民’论处!将你也一并送去女子挺身队(慰安妇)!”
“爹爹!爹爹!”
小女儿子,吓得哇哇大哭,死死地,抱住母亲的腿。
田中信雄终于从震惊和恐惧中,清醒了过来。
他看着倒在地上,哭得撕心裂肺的妻子,又看着小女儿那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眼睛
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巨大的悲愤和绝望瞬间将他彻底吞噬。
他再度想起了,三年前将自己那个年仅十七岁、身体健康、充满了对未来憧憬的大儿子送上开往中国的运兵船时的情景。
那时他和所有其他的父亲一样,站在码头上挥舞着国旗声嘶力竭地,高喊着“天蝗陛下万岁!”。
田中信雄为儿子,即将踏上“圣战”的征途,为帝国“开疆拓土”,而感到无上的光荣。
他以为,儿子,会带着荣耀和战功,凯旋而归。
可最终他等来的,只是一纸冰冷的阵亡通知书。
和一笔少得可怜的、甚至不够一家人一个月嚼谷的抚恤金。
而现在,轮到他自己了。
他,这个年近四十五、体弱多病的中年人。
也要被扔上那台名为“战争”的绞肉机里,去成为新的炮灰。
值得吗
为了那个,高高在上、从未见过一面的天蝗
为了那些报纸上听起来无比动听的“八纮一宇”、“大东亚共荣”
田中信雄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、却依旧无力保护家人的手。
看着这个,连最基本的温饱,都无法维持的家。
看着窗外那个早已凋敝、萧条的,所谓“繁荣”的帝国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巨大的荒谬感,和被欺骗的愤怒涌上了他的心头。
“放开我!我不去!我不去!”
田中信雄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,用他那早已被饥饿掏空了的身体,进行着最后的、徒劳的反抗。
但回答他的是宪兵冰冷的枪托。
“砰!”
一声闷响。
田中信雄只感到后脑一阵剧痛,眼前一黑便彻底地失去了知觉。
当他再次醒来时。
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辆摇摇晃晃的、闷罐子一样的军用卡车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