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来的亲人,一家人自是欢喜,但更让他们心绪复杂的是那十几个安西老兵。
听着他们用沙哑的嗓音,断断续续讲述着自己的家乡以及可能联系到的亲友,便是高远和卜智道这般见惯世面的男子,也不禁红了眼眶。
李吉甫听闻此事后,沉默良久,吩咐道:“告诉兵部,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找到他们的家人,实在找不到的,也要另辟馆舍妥善安置,绝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!”
立时便有幕僚领命而去。
登门报信的杜鹏举恭敬道:“相爷,时间仓促,今夜就先让老兵们在刘宅过节吧!一路相伴,他们跟我和五郎相熟些!”
“大善!就这么办吧!他们便是今夜随我入宫面圣都使得!”李吉甫点头,见杜鹏举还没有要走的意思,他问,“杜郎君,可还有旁的事?”
杜鹏举这才道:“晚辈这里还有些琉璃坊的账本想交给郡主……”
儿子跟刘绰那点恋爱心事李吉甫早从李忠那里打听的清清楚楚,一听杜鹏举要求见刘绰,立时便提高了警惕。
儿子不在家,他得替他守好门户。
当即笑着道:“杜郎君有所不知,五娘这回怀的是双生胎。上午见客累得昏倒过一次,你放心,人已经醒了。不过,太医叮嘱过要她静养,眼下怕是不便见客。你将账本放下,我会让人送过去的。”
见杜鹏举的脸色一点点黯淡下去,他又有些于心不忍,若不是儿子是个小气的,他也不愿如此打击年轻人。
“五娘说这是她小时候的老毛病,许多年都没有犯过了。修养好了,绝不会耽误几日后的回娘家。到时,你们表兄妹再好好叙话,如何?”
与此同时,栖云居内却是另一番温馨景象。
“郡主!”一见着卧榻静养的刘绰,绿柳便欲行大礼。
她眉宇间添了几分妇人的干练与风霜,言行举止却依旧保持着对刘绰的恭敬。
“快起来!你如今也是官家娘子了,不必如此。”刘绰跳下床,拉着她的手,仔细端详,笑道,“在凤翔过得可好?野诗将军待你如何?怎么不带孩子一起过来?”
绿柳脸上飞起一抹红霞,点头道:“劳郡主挂心,夫君他……待我极好。孩子还小,您年前事多,等过了年,我再带夫君和孩子一起给郡主拜年。”
她顿了顿,神色转为凝重,“奴婢此次随夫君入京,一是代凤翔军朝正,二来……也是有事需向郡主禀报。”
刘绰示意菡萏给绿柳看座,又屏退了左右,只留菡萏在旁伺候。
“可是凤翔那边出了什么事?”刘绰心中已隐隐有所预感。
野诗良辅是张敬则麾下悍将,此时入京,绝非单纯朝贺那么简单。
绿柳压低了声音:“郡主明鉴。节帅……已于半月前,在凤翔府病逝了。”
“张敬则死了?他去得可安详?”
“节帅是旧伤复发,缠绵病榻数月后去的。去时,家中儿孙皆在身旁,算是……安稳。”
“什么叫算是安稳?”
“节帅重病期间便命人往长安送信,要朝廷派人接掌凤翔军。这样,张七娘也能离开长安了。可大郎君将送信的人给扣下了。”
绿柳回道,随即话锋一转,“夫君此次入京,首要之事,便是想请朝廷下旨,允准节帅的长子承继节度使之位,以安凤翔军心。此外……”
她犹豫了一下,声音更低了:“节帅在长安留了人,知道如今张七娘……处境尴尬。节帅临终前曾有遗言,希望她能逃离长安这个是非之地。夫君想借着让她回凤翔奔丧的机会,设法帮她……”
刘绰闻言,瞳孔微缩。
张敬则一死,凤翔军的归属立刻成为朝野焦点。
皇帝也不是不允许藩镇世袭。
若是张七娘老老实实在宫中待着,张敬则长子张安继任节度使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。
可如今她去十六王宅做了李经的侧妃,皇帝怕是不会让张家人继续接掌凤翔军了。
“此事怕是难办,且风险极大。”刘绰缓缓道,“在新节帅定下之前,圣人绝不会轻易放人。野诗将军可有万全之策?若是做不到,回去会如何?”
绿柳摇头:“夫君是个粗人,只知忠义。朝政什么的,哪里懂得。他感念节帅知遇之恩,不忍张七娘在长安受磋磨,故而想冒险一试。具体的法子,还未想得周全,他去十六王宅送信了。奴婢也是想请教郡主,可有良策?”
刘绰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问道:“你方才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