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正用竹棍拨弄火塘灰烬,寻找未燃尽的稻壳取暖。黄牛卧在檐下反刍,缰绳拴在磨盘上。牛栏旁散落几块红薯藤,被山羊啃得坑洼不平。
男主人李长顺听闻动静,手一抖,镰刀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。他慌忙用袖子擦汗,将汗巾往肩头一搭,弓着腰退到屋檐下,连咳嗽都压成短促的气声。女主人杨氏慌乱中抱起幼女,把灶台边的腌菜坛子往柴堆后藏了藏。
此时,稻谷清香混合牛粪焦味,灶膛飘出辣椒爆炒野菜的呛辣,远处文笔塔下小庙蜡烛燃烧的檀香若有若无。附近人家割稻的“嚓嚓”声、黄牛反刍的“哞哞”声、妇人哄孩子的“呜啊”声,与老营午间开饭的钟声形成诡异合奏。脚下土路黏着稻秆碎屑,风吹起细沙迷眼,茅草屋顶漏下的光斑在地面游移如鬼魅。
正房门框钉着“永兴号”铁牌,刻“欠纹银1.3两”。牌上钉子锈迹斑斑,显示拖欠至少两年。灶台旁竹筒里插着借据,纸面写着“羊羔利:正月借1两,三月还1.3两,九月还1.9两”,字迹被油污浸染模糊。
“少爷明鉴!今年稻子遭了虫灾,收成只够糊口……”李长顺佝偻着背,额角抵着磨盘边缘,声音像碾碎的稻壳,“您看这契约——”他抖着手递出借据,纸面被汗渍浸得字迹模糊。杨氏从灶膛掏出半块糠饼,用衣襟包着塞给王月生后面的两个家丁:“这是新打的……掺了三分糯米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