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大人,学生探查那米铺粮行,发现了些许端倪。”
积庆坊,宛平县衙内。
包珊正一脸赧然地向李斌汇报着有关近期县内粮价上涨的异常情况。
早在这乱局初现前,李斌便串联好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。
以“秦金”这面南京兵部坐堂尚书的虎皮,忽悠这兵马司指挥严控京师城内的物价稳定。
且有宛平、大兴两个京县县衙从旁协助,照理来说,这粮价不应该在八月就出现上涨。
即便是京师城外已有流民踪迹,但此时的流民,密度还很稀疏。京畿之地,也还远没有到“弹尽粮绝”的地步。
此时涨价,得罪县衙、兵马司不说,获利还很有限。那不像是一个正常的,精明的商人能够做出来的事。
然而,现实是: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,但也不要太过高估...
“如今城内糙米上涨三成的源头,发自直隶商人范俊熙的粮店。为规避兵马司稽查,他店内所售之粮,均为常价。可寻常百姓,压根别想买到他家的常价粮。”
“可是限量供应?再辅以黄牛...额,牙人之手涨价兜售?”
结合“城中有米行粮铺售粮减少”的报告,李斌非常容易猜到这些商人的操作手法。
无外乎是:以明面上合法的价格卖粮给特定人群,再由这些人以个体交易,不受朝廷管控的漏洞,与他们分润超额收益。以此来做到,变相涨价的效果。
望着李斌嘴角浮现出的一丝冷笑,包珊脸上闪过一丝敬佩:
“大人真是神了,那范氏粮店就是如此操办的涨价一事。学生找东城兵马司鲍指挥谈及此事,鲍指挥说他那边也很为难。”
“遇见这种人,就好似那狗咬刺猬一般,无从下口。”
抿着嘴唇,李斌稍微琢磨了一下兵马司鲍指挥的处境:“确实,这件事单靠兵马司,在这天子脚下确实不好办。”
“这样,包珊,你去户房和兵房,起草两份文书:其一,报称本县常平仓近日清查库藏时,发现有三十石粮不翼而飞。其二、兵房拟移文,请兵马司、巡捕营、大兴县协查追赃,凡有粮店所售之粮,无钞关堪合者;凡有街头巷尾,有售来源不明之粮者...”
“封店!抓人!”
嗯?!卧槽?!
不止包珊,李斌剩下的五个“便宜弟子”,在听到李斌提出的解决办法后。差点就没忍住爆出一口国粹...
是,平时个人售粮,官府没有切入管理的理由。但缺少干预的理由,那制造一个理由不就是了?!
巧立名目,众人听得多了。但巧立名目还能用在这办理实事上的操作,着实刷新了一波大伙的三观。
至于那根本不存在的“官库粮遗失”,会不会对常平仓大使带来影响...
有李斌这个六品正堂官出面,还保不下本衙所属的九品杂流?
“是,学生受教,这就去办!”
“好,你先去忙吧。下一个,谭瑞昂,盘点外城流民并加以疏导的差事。你那边进展如何?”
解决完包珊这边负责的物价稳定问题后,李斌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个弟子谭宁。
与表现得有点四平八稳的包珊一比,这谭宁虽然年岁更长,但心性却如顽童一般。
听到李斌叫他,他的眼睛顿时亮得像是淬了光一般,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,出列答道:
“回大人,学生这边进展不错。如今城外流民,总计一百一十六人,分别来自涿州、保定、河间等地。”
“大人,这些流民里,有人才啊!”
“噢?愿闻其详。”
听着谭宁那有些兴奋的语气,李斌不由地扯了扯嘴角,颇感有兴趣地抬手示意谭宁继续说下去。
“编筐、砌墙、捏糖人,这些人几乎人人都有点手艺。还有个老头,年轻时在梨园戏班里敲过鼓...”
谭宁话音刚落,亲民堂内剩下的四个学子瞬间皱起了眉头。
显然对谭宁,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、奇技淫巧,称之为“才”,有所不满。
或者说,在他们的认知观念里,这些东西有哪一点和才气沾边?
反倒是李斌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他之所以将这个先期安抚流民的差事交给谭宁来办,便是看中了这家伙贪玩爱玩、不拘一格的性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