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近闻有私充牙行者,勾结米面粮店,祸乱京师粮价。着宛平、大兴,会同兵马指挥司,速速查实有无,平抑粮价,以保民生康健。”
“另着宛平知县李斌,即刻进宫面圣。”
板着脸传完嘉靖帝的口谕,并等李斌完成接旨的流程后。
陆炳再次恢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,在拉着李斌走向锦衣马队时,悄咪咪地问道:“诶,你说你一书生,看着这满地血污,你不怕吗?”
“怕倒是没什么好怕的,就是有点恶心。”
照例,还不会骑马的李斌只能坐在一校尉的马后。为了照顾李斌,防止把人从马上摔下来,马队去时的速度并不快。
陆炳纵马,跟在李斌身边:
“原来你也会感到恶心啊...”
“想问什么就问,想说什么就说。别扯这些有的没的。”
李斌白眼微翻,内心抗拒陆炳这种没话找话的尬聊。
锦衣卫会到场,这是肯定的。毕竟天子脚下,场面搞得这么血腥,锦衣卫不知道、不制止,那肯定不可能。
但嘉靖召见自己?
还是在给事情定性后,召见自己...
李斌可不信嘉靖只是把自己叫去乾清宫骂一顿。
嘉靖帝就不是那个性格!
那么,在明确了嘉靖帝是找自己有事的前提后,陆炳这没话找话的动作就很值得思量了。
果不其然,就在李斌点破了陆炳的小心思后,后者小嘴一撇:
“你这人...说话真是够难听的。什么叫有的没的...算了,直说吧。你们宛平今年的粮食够吗?”
“不够!”
一听陆炳提到粮食,李斌立马摇头。
“不是,你都不犹豫一下的?”
李斌的果断弄得陆炳一愣,在陆炳看来,他不应该不知道自己问这话是代表谁问的。
哪怕你真的不够,你委婉点?客气点呢?
哪怕只是意思意思地挤一点出来,刷刷皇帝的好感度,它不香吗?
“这有什么好犹豫的,宛平啥情况你们能不知道?”
“官田一万三千亩、民田八万一千亩。今年一个大旱,一个治河,少说没了三分之一的产出。就按减产至一亩一石二斗米计,全县粮食总产出不过十一万两千八百石。即便算上不在鱼鳞图册之上的田,总计不过五十六万石左右。”
“这点粮食顶个卵用...”
陆炳不提这茬还好,提起这茬,李斌的内心真是有股子邪火压抑不住地往外冒。
“便是所有的皇庄管事、士族豪绅、还有各个勋贵府上,都是菩萨心肠。该借的粮食能借,该让的田利会让...”
“今岁的总产出,也只刚刚够城外七乡的百姓,活到明年秋收。但你要知道,这只是理论上的,实际上,五十六万石的粮产里,有特么四十多万石,都不是我宛平能说了算的。”
“这会你问我粮够不够?你自己瞧瞧,够不够?”
“诶诶诶,说话就说话,你这怎么还急眼了呢?”
陆炳讪讪地摸着鼻子,显然自知理亏。
只是在理亏之余,陆炳也不禁叹息道:
“陛下近些时日也不好过,你是不知道江南那群人搞得有多过分。”
“没办法...手里没粮,心里发慌。一会见了陛下,你哪怕要拒绝,你也委婉点。”
“唉,陛下那边不好过,我这做臣子的也为难。不替陛下分忧吧,有愧为臣之道;可若是顾了陛下,又愧对宛平这数十万父老。”
在表达完自己宛平这边“要粮没有,要命一条”的态度后,李斌也不介意给陆炳,或者说嘉靖提供一点情绪价值。
好让嘉靖共情共情自己这个同样手无余粮的家伙...
只是在说完这些后,李斌也有点好奇:嘉靖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帝,面对国家大事,那种大批量的粮食调度,他因为对下层官吏的控制力度不够,调不动粮食。
李斌能理解,甚至也知道,他不得不妥协。
但既然都妥协了,那他这会还打自己宛平粮仓的主意干什么?
这大明的官僚再怎么生草,也不至于把皇帝给饿着吧?
只是这会,马队已行至宫门。下马后,步入宫禁,不得喧哗。
李斌也就没再追问陆炳,反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