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老夫秦金顿首,得贤契手书,知近况安好,甚慰。京中别后,常念你任事勤勉,今观来函,思虑海贸利弊,颇具想法,老夫更慰。】
【所询江南出海诸货品,老夫久居江南,亦曾留意其事。略述如下,供你参详:
生产一事:丝绸以苏、杭为最,机户多聚于城厢,织户数千。所出“吴绫”、“杭缎”,轻软华美,为夷人所重。其工分花缎、素绸,花缎需提花织机,非熟练织工不能为。瓷器则以景德为大宗,官窑之外,另有民窑百座,所产“青花”尤受夷商青睐。茶则以闽之武夷、浙之龙井为最,焙干后可久藏。
转运一事:诸般货品,多经运河至杭,后经浙东运河至宁波市舶,转遮洋入海。沿途舟楫相望,水脚约合每担二钱,若遇枯水则增半。遮洋船,亦称沙船,每船可载千石,若遇顺风,至佛朗机人居之屯门,不过半月。然春夏多南风,秋冬多北风,船户必候风信,若需南下行船,则起锚不得晚于冬月。
货价一事:丝绸花缎,苏、杭产地每担合银二十,本金十二。市舶行价,若至屯门,或值银六十;若至宁、泉,亦不低于四十。民窑青瓷,小件不易损,本金三至五两,贩至市舶,八两起步。闽浙之茶,本金五钱,至市舶,翻至三两以上。】
秦金的回信,在十二月时,才来到京师。
与李斌去信时的风格一样,两人都很少扯闲淡。
可就在这主打一个“有事说事”的信中,明明李斌咨询的内容已经讲完,但信纸,却才翻到一半。
【然海贸之事,利弊参半。岁中,倭国遣使来甬,使团于宁波港内互斗。焚屋杀官,两派竞相追逐,至绍兴城下,沿途劫掠、伤民无数。备倭都指挥刘锦、千户张镗等战没。此事距今不过半载,江南老臣犹有余悸。近闻苏、浙、闽等多地僚属联议祸起市舶,欲奏请朝廷关罢市舶。谓:“海禁一开,夷人益骄,奸宄丛生,不如绝之以免祸”。】
【若贤契欲行海贸富民之举,恐需再三思量,谋定而后动。若有进一步需察者,可再函告,老夫当遣人相助。天气渐寒,贤契当善自珍重...】
尼玛的小日本!!
宛平县衙内,李斌捏着信纸的手指不自觉地攥了起来。
秦金的回信,堪称是一枚重磅炸弹,狠狠地在李斌心头炸响。
有人要建言关停市舶司?!
李斌不记得历史上的大明市舶司是何时开始关停的。但起码在如今的嘉靖二年,宁波、泉州、广州三地市舶司,是存在的,亦是在正常运行的。
那佛朗机人需要通过广东的走私商人交易,纯粹是因为他们在屯门驻兵的行为,犯了大明朝廷的忌讳,从而被取消了朝贡、贸易的资格。
除了佛朗机人,什么琉球、日本等等,只要有堪合,还是可以正常贸易的。而这也是李斌敢于联系佛朗机人的根本原因。
毕竟,“授予佛朗机参与朝贡贸易的资格”和“建言开海”,这特么完全是两个概念。
前者仅仅是行政措施,而后者,却是国策!
也正因为此时的大明,还没有彻底禁海的缘故,所以只要不贩卖军事情报、管控物资,便算不得里通外夷,更不会因此获罪。
但眼下,这些都不再是问题的重点了。
重点是,秦金信中的内容让李斌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。
即便是江南军备废弛,但怎么着也不应该让一伙小日本一路从宁波港杀到绍兴吧?
古代历史上,有没有这种孤军能杀得很远的案例?有!以一敌百的猛将,也有!
但这些事,都必须具备一个前置条件:得有甲!最好还得是重甲!
在古代的战争中,有甲和没甲完全是两种概念。
没有甲,一刀残、两刀死;而穿着甲呢,你砍他几十上百刀,都不一定能伤到他的要害。
没有甲胄的保护,就是吕布、张飞再世,那也是个一刀残、两刀死的下场。
那有意思的地方就来了,这帮日本人,原本是打算来大明干嘛的?朝贡!做生意啊!
你坐着海船,来大明做生意,你会随身带重甲?要知道,明廷...哦不,应该说自汉唐时起,中原王朝就对“私藏甲胄”这四个字极其敏感。
你带着甲胄来大明,不两刀砍死你就算好的了,怎会允许你进京朝贡?
除此以外,甲胄这东西在大明都是顶级贵物,何况是在物产并不丰富